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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報記者肖可
著名經濟學家魏杰8月11日接受本報記者專訪，首次對長虹民營化問題發表觀點。魏杰表示，長虹民營化面臨意識形態、歷史負擔、國有資產評估、模式選擇、民營化力量不足等五大障礙。魏杰認為，長虹民營化應堅持三點：一是資產證券化；二是從子公司突破；三是內外部力量結合。
“現在的國企體制再怎么改，都很難適應市場經濟，尤其是家電這樣競爭性極強的行業，民營化已是大勢所趨。”
記者：從六月份開始，長虹要民營化的話題已經提上日程，綿陽市政府出臺了一份《國有企業經營管理者期股激勵試行辦法》，有幾條似乎是針對長虹的，提升領導者期權，但這似乎不能改變長虹要民營化的決心。長虹這樣的老國企為什么堅持要民營化？
魏杰：現在的國企體制再怎么改，都很難適應市場經濟。尤其是家電這樣競爭性極強的行業。一般來講，這種競爭性極強的行業是不適合國企來做的。國有企業適合做民營企業不愿意做或者沒有力量做、而社會又不可缺少的行業。而長虹現在從事的家電行業競爭性極強，如果繼續這樣下去，現有優勢將會喪失。長虹之所以要民營化，實在是現實競爭中已經無法操作。
民營化是大勢所趨。我們必須看到外部環境正在發生對長虹有利的變化：中共十六大即將召開，如果對國有資產的看法有重大突破，長虹民營化的力度無疑將大大增加；其次大量國際資本進入中國，在家電領域肯定不是開辦新廠，而是重組現有企業，這給長虹提供很多機會；入世之后，資本市場全面開放，國有股不能流通的問題將得到解決，2005年入世承諾將全面實現，這對長虹民營化是一種激勵。
現在民營企業的貢獻很大，入世后，討論企業的性質已經沒有意義，所有企業只要是法人，都應該享受國民待遇。長虹民營化，不同于國有資產減少。未來更多的企業形態都是民營企業，國有資產將長期存在，但國有企業可能逐漸減少，政府管的是國有資產的增值，而不是管理企業。我們的政府現在總是忙，忙得一塌糊涂，就是因為管了一些不應該管的事情，比如說把企業老總叫來開會，讓他把盈利做上去，這些都是企業自己的事情。
我是極力支持長虹民營化的。長虹這樣的老國企民營化意義重大。我們一直在談民營化，但真正民營化的大國企幾乎沒有先例。長虹要民營化，不管成功與否都可以借鑒。如果長虹民營化成功，將提供老的、大的國有企業民營化的案例，長虹怎么樣成功，怎樣解決所遇到的障礙，別的企業可以效仿；如果不成功，我們可以知道，老國企民營化仍然很難，難在哪里，要解決什么問題，未來什么時候能夠解決。
“我們把民營企業與國有企業相比的時候，國有企業是基礎，民營企業只是補充，這個觀念要改。”
記者：長虹提出民營化至今仍然沒有進一步的動態，長虹民營化障礙何在？
魏杰：長虹這樣的老國企要進行民營化，有很大障礙，這也是我之所以一直沒有對長虹民營化發表意見的原因。
首先是意識形態，雖然我們一直在談國有企業民營化，但仍然有很多觀念上的約束，尤其是長虹，這樣大的老國企。我們一直把國有企業當作社會經濟的基礎，沒有看到民營化已經是一個不可避免的大傾向。我們已經加入世界貿易組織，如果仍然強調國有企業是社會經濟基礎，外資企業進來，是不是就不給他們國民待遇？應該是都給國民待遇。我們把民營企業與國有企業相比的時候，國有企業是基礎，民營企業只是補充，這個觀念要改。
再者是歷史負擔的障礙。長虹是一個歷史負擔非常沉重的老國企，歷史負擔不解決，民營化有難度。必須把這些問題剝離掉，剝離到哪里去？民營化標志著長虹與員工的關系發生變化，他不再是國企員工，而是民企職工，這樣一來，恐怕長虹過去積壓的富余人員問題，銀行債務，退休金等一系列問題都要涌現出來。
還有國有資產評估的問題。長虹民營化，主要是指把長虹的資產民營化，目前的評估方法是投資減掉折舊即是資產量，長虹大量的非盈利資產，也就是帳面上的資產在實際中并不起作用。到底怎樣評估，將是一個重要問題。
第四是模式選擇的問題。是偏向于民營化快一點的模式呢，還是更多地考慮對國有資產國有產權的模式，這兩種模式之間有很大摩擦。如果選擇一個有利于國有產權的模式，很顯然長虹民營化過程會受到很大障礙。沒有人愿意投資，長虹也就沒辦法民營化。
最后是民營化的力量在哪。長虹這么大的國企要民營化，民營化的力量仍然令人懷疑。如果說長虹員工去認股，員工哪有這么多錢，即便有，恐怕也不敢拿出來，錢從哪里來，稅收是否交了，都會引來問題。如果不考慮外資進入，別的較大企業的進入，依靠長虹自身力量民營化，有點難度。我至今沒有發現一個足夠的讓長虹民營化的力量，沒有聽說哪家跨國公司要考慮長虹重組的問題。如果外資介入，進來以后要控股，控股地位是否能為長虹現有領導班子接受？當然長虹是上市公司，可以通過國有股轉讓，問題是國有股減持已經停止，這條路也行不通。
“資產對于社會的貢獻，在于稅收和就業機會。在國有資產評估方面我一直堅持‘小道理服從大道理’，不要強調資產是誰的，關鍵是企業是否活了，這就是大道理。”
記者：對于長虹現存歷史負擔等問題，有何解決辦法？
魏杰：目前對于歷史負擔的解決并沒有法定文件，而且要長虹自身來解決也是不可能的。對于過去體制造成的歷史負擔，比如呆壞帳，國家應該給一定政策，對長虹有利的政策。長虹自身也應該承擔一定責任，可以在長虹發展的過程中，隨著盈利能力增強，逐步解決。在解決員工問題上，社保基金提留也不能一下子學發達國家，提留太多，這會影響就業，導致企業寧愿增加在職員工的加班費，而不愿意雇傭新員工，因為雇傭員工要付出的社保基金遠大于提高在職員工加班費。
再者國有資產的評估方法要改，要按市場化方式，即按照國際慣例根據資產的盈利能力決定資產到底值多少錢。對長虹國有資產評估不要太高。只要長虹有了活力能夠提供稅收和就業機會，即使國有資產評價低了一點，也沒有太大關系。如果民營化化不了，不斷虧損，國有資產也沒有多大意義了。資產對于社會的貢獻，在于稅收和就業機會。我們非要強調國有資產，民營化化不了，讓國有資產不斷地自然損耗，自身就越來越不值錢。在國有資產評估方面我一直堅持“小道理服從大道理”，不要強調資產是誰的，關鍵是企業是否活了，這就是大道理。
“說服政府轉變觀念的重要理論就是，政府利益究竟在哪里，不在于企業是誰的，在于能否提供稅收和就業機會。”
記者：也就是說，政府觀念轉變起到了很大作用，政府在民營化過程中扮演什么樣的角色？
魏杰：應該說，沒有政府支持，民營化一點都搞不了。我們的國有資產由國有資產代表即國務院管理，國務院不同意，是無法進行產權變動的。
而說服政府轉變觀念的重要理論就是，政府利益究竟在哪里，不在于企業是誰的，在于能否提供稅收和就業機會。國有企業是親兒子，但親兒子難管，賺了錢不知跑哪里去了，虧了錢就找你發工資；民營企業就不會找你，因為他知道是后娘養的，找了也沒有用，但是他提供的稅收和就業機會并不少。
根據綿陽市政府出臺的《國有企業經營管理者期股激勵試行辦法》以及長虹的反映來看，目前政府與長虹在民營化問題上還未達成一致，《試行辦法》中的期權問題是治理結構的問題，增加領導班子活力的激勵機制；但是長虹提出的民營化是產權結構多元化的問題，兩者有本質區別。長虹民營化的關鍵是產權制度，國有資產退出來。尤其是家電這種競爭行業，政府非控股的家電企業要增加。《試行辦法》遠遠達不到長虹民營化的愿望。
現在有消息說長虹在廣東投建基地，這估計也是長虹的一個殺手锏。如果長虹真的把基地搬到廣東，注冊地到了廣東，綿陽政府應該緊張。如果政府不同意民營化，長虹再搞一個基地，注冊地換了，稅收和就業機會都換了，擁有產權也毫無疑義。
如果我是四川省政府，我會規定長虹民營化可以，但不要變更注冊地，要留住它，給它提供良好的外部環境，長虹這么多年所做的貢獻是有目共睹的。
“對于長虹民營化，我認為應該堅持三點：一是資產證券化，二是從子公司突破，三是內外部力量結合。”
記者：考慮到長虹現在所面臨的內外部環境，您對長虹的民營化有何建議？
魏杰：應該說目前并沒有聽到反對長虹民營化的聲音，問題是長虹應該組建一個由內部人、經濟學家、政府官員組成的調研小組，擬出方案，討論的過程也就是彼此認同的過程。對于長虹民營化，我認為應該堅持三點：一是資產證券化，二是從子公司突破，三是內外部力量結合。
第一，民營化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充分利用上市公司來推動民營化，要把資產證券化，把龐大資產分成證券，讓大家購買。比如說我買不起百分之一，我可以買千分之一，萬分之一，如果不證券化，連這萬分之一都買不起，把這一個億的資產證券化，大家都可以按照自己的力量選擇購買多少。
其次是可以從子公司做起，主張長虹集團本身的民營化可能有很大障礙，那么能否先把底下的子公司民營化，這么做阻力會相對減少。從子公司做起，子公司先民營化，再帶動集團民營化，這應該是一個很大突破。
同時在民營化的過程中，要考慮內外部力量的結合，如果僅僅是外部力量，我們收購了長虹公司，員工積極性調動不起來，民營化的活力也顯示不出來，所以可以考慮讓員工持股或者參與民營化的過程；外資控股，要調整領導班子，那么這個領導班子對企業的貢獻如何體現，都是要考慮的問題。
目前的家電行業中，只有長虹、TCL是真正意義上的國企，美的、格蘭仕等都算鄉鎮企業，海爾則是集體所有制。長虹的技術力量非常強大，遠遠超過順德那些企業，但是活力沒有發揮出來，產權制度沒有順德那些民營企業好。支持長虹民營化就是要給長虹活力。(13E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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