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紅的黎明從高原漢子的酒碗中緩緩升起。
酒,是他們的女人。在離太陽(yáng)與貧瘠最近的地方,他(她)們共同孕育著高原的明天。
雷公山下,西江悠悠,吊腳樓疊疊重重。沉甸甸的石碾卷著青煙嘎嘎作響,禾塘里燃燒的柴禾映亮了一張張紫銅色的臉膛。端起土碗,他們大口喝酒,大塊吃肉,大聲吆喝,交
織著老繭和粗紋的巴掌,一碗又一碗,暢飲著高原滄桑古老的歲月。
喝夠了酒,他們狂野不拘的靈魂與火塘一塊兒旋轉(zhuǎn),與西江水一塊兒搖搖蕩蕩。一雙被酒燒紅的眼睛迷蒙、混沌,穿透高原綠色的屏障,看大山搖晃,看世界搖晃,從那一絲亮光里,閃爍著對(duì)生命的渴望。
乘著酒性,沉重的腳步踏著厚土風(fēng)礫。他們刀耕火種在蠻荒蒼涼被歷史遺忘的高原,在一片片未開墾的處女地上辟出一條條通往文明的山路。
乘著酒性,他們跋涉一座座歲月的大山,從暴風(fēng)驟雨中趕回羊群、牛群。酒膽壯人膽,酒力燃燒人力,以一股熱血暴漲的力量,一種青藤似的執(zhí)著巖石般的韌性,沖破龐大荒原的禁錮,人與自然一次次的抗衡與征服。一桿老掉牙的銅銹獵槍,代表著他們的雄性。
品嘗烈性的酒,品嘗淳樸的愛(ài)情。疲勞在酒里溶解,酒色與月色融合,漢子在女人的柔情里溶化。高原的山與水、天與地,一切和諧與不和諧,都在這神秘的黑夜里消融……
世界無(wú)邊無(wú)際,大山無(wú)根無(wú)底,閃電一次次的襲擊,血紅的黎明在這大山的深處受孕。高原的男人與女人一代又一代像這里的大山一樣扛起高原沉郁的天空。
高原的歲月是酒里浸泡過(guò)的歲月,高原漢子的人生是酒釀造的人生。年復(fù)一年,這里的山和人,傳說(shuō)與神話,都浸潤(rùn)著濃濃的酒香味。他們的喉嚨被酒刺癢了,面對(duì)著大山放開嗓門唱起那渾厚粗獷多重奏的山歌,山風(fēng)把他們郁郁蒼蒼雄勁的大歌帶出了高原,帶到大山以外的世界……
端起土碗坐下去,他們同火塘一塊旋轉(zhuǎn),捧起酒壇站起來(lái),他們同大山一起搖晃,高原醉了,高原漢子醉了,共同沉醉在大山的深處。
(周新元(廈門)廈門晚報(bà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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