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報特約撰稿大康/文
早些年看西片,凡到有情人終成眷屬兩情相悅之際,伴隨著低緩的音樂和暖昧的畫面,葡萄酒便出現(xiàn)了。盛在郁金香一般高腳杯中的紅色液體,端在男主角或者女主角的手中,透過酒杯,是他們含情脈脈的雙眸對視。
時間、愛情,還有我對異域生活的想象,全都停在了這樣的一個瞬間。感覺:葡萄酒,或者一種生活
其實,葡萄酒所意味的,是另外一種生活方式。這種生活方式和大眾流行相去甚遠,收藏和品評葡萄酒,不僅需要耗費大量的金錢,還需要學習專業(yè)的知識和付出足夠的耐心,在這一過程中,對葡萄酒的鑒賞和品味,漸漸地會成為一種很個人化的體味,完全沒有辦法同別人分享。
據(jù)估計,在全球范圍內(nèi),葡萄酒至少有不下十萬個品種。在這個日益標準化的年代,葡萄酒可能是惟一還堅持著個性的一種產(chǎn)品。在品酒家的儲酒室中,每個人都會有一兩瓶市場上根本不可能找到的罕見葡萄酒,這種酒往往是主人的摯愛,也是主人品味和個性的象征。但對大多數(shù)葡萄酒的收藏者來說,那些最昂貴的葡萄酒,像羅曼尼·康帝,往往只能是一種傳說。這樣的極品葡萄酒,你就是百萬富翁,恐怕也無法擁有。葡萄酒釀到了這個份兒上,體現(xiàn)的是人類對完美主義的高度崇敬。
在國內(nèi),葡萄酒漸漸地流行起來了。然而喝葡萄酒的人多,品酒的人卻很少。在新新人類那里,葡萄酒竟然和啤酒混在一起,成為時下酒吧中最流行的“扎葡”,在新女性那里,紅酒里有時還需要兌上點雪碧。這些喝法,在品酒大師眼中,無疑是對葡萄酒的純潔和高貴的一種褻瀆。然而時尚往往就是這種表面上的標新立異,從這點看,葡萄酒是時尚的敵人,它太需要耐心了,你必須在學習中等待,在等待中學習,才可能慢慢地品出些味道來。
其實不僅僅是在中國,古老的葡萄酒文化在全球都在經(jīng)受著一種挑戰(zhàn)。周末親自開車到普羅斯旺鄉(xiāng)下酒莊挑選葡萄酒的巴黎人,已越來越少了。而出自于美國和澳大利亞等“新世界”,采取了許多新的工藝釀造的、大量質優(yōu)價廉的帶著濃濃果味的葡萄酒,已打敗了法國、意大利等“舊世界”的那些按傳統(tǒng)方式釀造的葡萄酒,占據(jù)了越來越多的市場份額。葡萄酒與菜肴的搭配,對那些葡萄酒的傳統(tǒng)主義者來說,是藝術中的藝術,然而今天的葡萄酒配餐,也有越來越多的規(guī)則被打破,這一切,不禁讓那些深諳葡萄酒藝術的人憂心忡忡。然而歷史往往就是這樣,需要不停的顛覆,需要在新與舊的交替中飛速前進。
能夠心無旁騖地坐下來,品味杯中佳釀,用精神和肉體,同時來感受杯中那來自自然最純潔的生命,是一種生活的境界。這樣的境界,卻與暖昧的生活沒有了關聯(lián)。感受:在張裕品酒
英國小說家羅達爾的《品酒記》是一篇相當有趣的小說,里面那個讓人覺得神乎奇神的品酒高手理查德·普拉特先生,是一個相當有意思的人物。普拉特先生經(jīng)常參加邁克先生的家宴,宴會上一個保留節(jié)目就是普拉特先生的品酒表演。五十多歲的普拉特先生對紅葡萄酒很有鑒別力,單憑舌頭,就辨得出酒的產(chǎn)地和年份。邁克先生和他賭過幾次,每次都輸了。有一次,邁克先生拿布拉內(nèi)爾——迪克呂城堡的小葡萄園1934年生產(chǎn)的紅酒(一種市場上根本不出售的酒),與普拉特先生打了一個近乎瘋狂的賭,賭注是若邁克先生輸了,他年輕的女兒就要嫁給普拉特,贏了就可以獲得普拉特先生不菲的家產(chǎn)。小說將品酒的過程寫得一波三折,讓人感覺到葡萄酒自身不可思議的神奇,而小說那異乎尋常的結尾,讓人愕然之際,內(nèi)心里卻大有一種難以言說的興奮。書中大段大段的品酒細節(jié),讓人不經(jīng)意就感到了西方葡萄酒文化的巨大張力。
我平生第一次品酒,則是四年前的秋天。我們經(jīng)過煙臺,承蒙張裕人的厚愛,請我們品酒。煙臺就在海邊上,海鮮自然是餐桌上的主角,而酒自然就是張裕的葡萄酒了。主人剛從法國回來,帶來了一瓶名貴的法國干邑,但席間喝得最多的,卻是張裕解百納干紅。
這之前,我對葡萄酒了解不多,但席上張裕的人,卻是品酒的專家,一邊聽他解說,一邊看著他的示范,慢慢地有了些認識,回憶起來,自己后來喝葡萄酒時的種種習慣,似乎都可以從那天晚上的學習中找到藍本。對于認識葡萄酒,這真是個了不起的開始。
根據(jù)葡萄酒的配餐藝術,那天晚上的葡萄酒似乎有五六種,至今我仍記憶很深的,是張裕的解百納干紅和雷司令干白。張裕解百納干紅是張裕最有名的產(chǎn)品之一,是精選蛇龍珠、品麗珠、赤霞珠三種葡萄精釀而成,酒是深寶石的紅色。品飲時,我不小心濺了一滴在雪白的臺布上,主人說,好的葡萄酒滴在臺布上,留下的酒痕會是均勻的紅色,而一些劣質酒,則會留下內(nèi)深外淡的酒跡。我看了一下,我在臺布上滴下的紅酒,最后果然是一片均勻的紅色。我模仿主人,一看二嗅三品。張裕解百納干紅聞起來,在濃郁的果香中,有一股淡淡的青草的味道,入口品飲,酸澀的感覺之后,口齒之間有一種香氣充盈的愉悅。就在那一刻,我喜歡上了葡萄酒。
那天晚上,另一個意外的發(fā)現(xiàn)是張裕雷司令干白,不知道為什么,我第一次入口,就喜歡上了它的口味,那種感覺,真有一種多年故友相逢時的驚喜。細品之下,不知道這酒中有什么東西在感動著我,令我莫名的激動。四年之后,在三聯(lián)書店,在一本Codfrey Spence編著的《白葡萄酒鑒賞》的書中,發(fā)現(xiàn)這位品酒大師對雷司令白葡萄酒也是寵愛有加,他寫道:它單純的形式非常吸引人,雷司令葡萄就象是一位穩(wěn)重的伯爵夫人,欣賞它需要時間,但這時間值得花。這位大師介紹說,雷司令對栽種的地點非常挑剔,而且充滿著矛盾:它既需要日照充分但又要寒冷,雷司令葡萄能以驚人的方式藏釀,在釀制白葡萄酒的葡萄品種中,也只有雷司令葡萄,能夠保持幾十年的藏釀。據(jù)說在中國,只有煙臺的雷司令葡萄是品質最高的。
在主人的殷勤招待下,這一天的品酒一直持續(xù)到晚上,各式各樣的葡萄酒喝下來,慢慢地有了些欲醉的感覺。主人并不深勸,他說,喝葡萄酒,有一句不朽的諺語:Drink less but better少喝酒、喝好酒,因為葡萄酒是自然和時間完美結合后的佳釀,它需要品飲者的足夠的耐心。感悟:兩段傳奇
法國勃艮第(Burgundy)地區(qū)的紅葡萄酒,可以說是法國傳統(tǒng)葡萄酒的典范。但很少人知道,它的源頭竟然是教會。
大多數(shù)的宗教,都具有某種愛好簡單的狂熱,而這種簡單,追隨的是一種內(nèi)心的寧靜感覺。那些虔誠的修士們卻創(chuàng)造了世界上最美的葡萄酒。
早期的西多會(Cistercians)教士,對葡萄酒的釀制有著相當高的水平,在勃艮第地區(qū)有一種說法:說這些西多會的教士,為了尋找合適的土壤,他們會用舌頭去嘗,分辨土壤中的成份。一些西多會的教士,很樂于在這種與純粹的自然的交流中,去發(fā)現(xiàn)上帝。西多會的修士,沉迷于對葡萄品種的研究與改良,事實上就是他們培養(yǎng)了歐洲最好的葡萄品種。在葡萄酒的釀造技術上,西多會的修士正是歐洲傳統(tǒng)釀酒靈性的源泉。大約十三世紀,隨著西多會的興旺,遍及歐洲各地的西多會修道院的葡萄酒贏得了越來越高的聲譽。到十五、十六世紀,歐洲最好的葡萄酒被認為就出產(chǎn)在這些修道院中,而勃艮第地區(qū)出產(chǎn)的紅酒,則被認為是最上等的佳釀。
現(xiàn)在看起來,最禁欲的人卻造出了最具有浪漫色彩的葡萄酒,總有點不可思議。而那些不到28歲就死去了的修士們,他們在葡萄園中砸著石塊,用舌頭嘗土壤的滋味,和葡萄同生同死時,內(nèi)心里懷著的,卻是一種宗教式的狂熱,也許也只有這種狂熱,才能產(chǎn)生這種極致的、自然的勃艮第紅酒。它們構成了歐洲紅葡萄酒中最不可思議的傳奇,這其中就包括葡萄酒中最有名的品牌羅曼尼·康帝。
而中國現(xiàn)代的葡萄酒的誕生,則完全是一個人的傳奇。
這個人叫張弼士(1840-1916),廣東大埔人,幼年家貧,十八歲時不得不只身闖南洋。三十年后,張弼士獲得了驚人的成功,鼎盛時期資產(chǎn)無數(shù),號稱億萬富翁。關于張弼士的發(fā)跡,現(xiàn)在流傳著好些版本,似乎有頗多隱情,其實張弼士是一個絲毫不遜于胡雪巖的商界奇才,只是至今沒有人將他寫進暢銷書中而已。
1916年張弼士去世后,靈柩由雅加達輾轉送回故里,一路上南洋英荷政府下半旗致哀,途經(jīng)之處,從官方到民間,開了無數(shù)個追悼大會。大埔車輪坪故里的治喪期,更是長達49天,期間家家不用做飯,炮響三聲即可去張家就餐。就連孫中山先生也差人前往致哀,有挽聯(lián):美酒榮獲金獎,飄香萬國;怪杰贏得人心,流芳千古。
這個美酒,就是張裕葡萄酒,聯(lián)中所云,是指張裕在1915年巴拿馬太平洋萬國博覽會上四獲金獎的事,而“怪杰”,則是對張氏經(jīng)商之才能的美譽。
全盛期的張弼士,從南到北,產(chǎn)業(yè)無數(shù),而留到了今天的,就只有煙臺張裕葡萄酒了。而其中最體現(xiàn)張弼士經(jīng)商風格的,莫過于煙臺大馬路上的張裕百年地下大酒窖了,F(xiàn)在已是文物保護單位的地下酒窖,讓見過的人無不為之震憾。直到今天,它仍然是亞洲最大的地下大酒窖。
張弼士對中國葡萄酒業(yè)的最大貢獻,就是引進了西法釀酒。包括現(xiàn)在全國各地種植的釀酒葡萄,多半都是從他手中,漂洋過海來到中國的。但追根溯源,張弼士投資葡萄酒,只不過他在南洋久了,愛上了西洋葡萄酒,興致所至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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