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在重慶市永川縣臨江鎮桂林村——一個距重慶市百多里的普通村莊采訪時,一再聽到該地酒廠倒閉的事:據說全鎮87家酒廠,已倒閉成了十三四家;桂林村的也由5家垮成了1家。按理說,在桂林村這種種地明擺著不賺錢的地方,發展工農副業是最好的選擇,而桂林村為何恰恰勞力基本外出打工,本地工農副業相對凋敝?記者饒有興趣地對酒廠倒閉的問題進行了采訪。
一
臨江鎮素有釀酒的傳統,但是高粱酒廠在臨江鎮如雨后春筍般地蓬勃發展,是1994、1995年的事。說是“廠”,其實不過是家庭作坊,十來萬的投資,一家人上陣,再雇兩三個幫手,技術也不難,再加上農村合作基金會提供了起步資金:全鎮80多家酒廠從基金會借款300多萬元(但它的利息貴得驚人——月息從1.8分至2.5分不等)。而釀酒帶來“生物鏈”式的效應:酒糟可以做雞飼料、鴨飼料,雞鴨就多了;也可以喂豬,豬就多了;豬多雞多鴨多,肥料就多了,田也肥了。當然,更不用說它給家庭帶來的收益和對本地勞動力的吸納。
桂林村支書趙學金也是1994年冒出來的“春筍”之一。他從基金會先后借了7萬元(年息達兩萬),懷著致富夢想,以日出800斤高粱酒的速度賣勁干起來。但是支書很快感到酒廠不好辦。首先是稅費多。一年的銷售額不過30多萬,要交的稅費卻可以拉一張長長的清單:除了國稅地稅外,還要交各種各樣的費,比如企業管理費1300元/年;工商管理費1200元/年;營業執照換照費50元/年;衛生防疫費、技術監督費,等等;還有什么個私協會費680元/年,入會亦是“自愿加強迫”,支書說他辦了幾年酒廠,也當了幾年支書,但還不知道會長是誰。
到此才知,一斤高粱產半斤酒,中間2毛的毛利,一毛付稅費,另一毛剛夠工人工資和水電,剩下的不過糟子錢。糟子旺季時能賣50—60元,天熱時更不值錢。倘若算上利息,兩毛之外還得倒扣。而且還要擔風險:比如酒要出夠點子,100斤酒要出到50斤,出不夠就虧。
而且行情變動很快。一段時間,高粱價格一跌再跌,書記一月之內即虧一萬多元。
雪上加霜的時刻終于到來,1999年合作基金會被勒令整頓,信貸權被一刀切地回收,支書被要求立即歸還貸款。支書一下傻眼:哪來錢還?支書被拘了10天,后來向朋友借了幾萬元,還了款,給放了出來。與此同時,鎮里20多家酒廠因為還不起貸款,主人避走他鄉。包括支書廠在內的70多家企業倒閉了。
支書現在在河塘上趕他的鴨子進棚。背著開辦酒廠所欠下的債務,支書直到現在還沒有振興起來,雖然他一直在尋找致富門路。今年,他開始養鴨。但是鴨子的成活率低于七成是賺不到錢的,而由于缺乏技術指導,支書今年養的5000只鴨子只成活了六成多。
二
70多家酒廠都倒閉了,但仍有十多家存活了下來。它們是怎樣活下來的呢?
×××的酒廠就是桂林村僅存的碩果之一。這一家是“釀酒世家”:65歲的老父親及母親、弟弟在外地做;自己和妻子在家做,又用糟子喂了幾十頭豬。
×××的酒廠能活下來,原因之一是他沒有向基金會借錢。
×××的錢都是向親戚朋友借的(此地這種以親戚朋友的信任為基礎的民間信貸網絡很發達),他們不需利或只收存款利息,這不但使×××省去了一筆高昂的利息費,也使廠子避免了基金會整頓時的突然抽資。
×××的酒廠能活下來的另一原因是:“偷點、漏點、做點,即便是街上擺攤的,也沒有不漏稅的,不然做不下去!碧嗟馁M擠占了利潤空間,要存活,就在偷漏上做文章,結果偷漏了該交的稅。比如×××的酒廠與支書的規模差不多,支書要交360元/月的定額稅和3萬元/年的國稅,但是,×××只分別交240元/月和1.3萬—1.4萬元/年。×××透露,此中關鍵在于少報產量,方法則很多,比如,不開增值稅發票,這樣就可以少交增值稅;比如,降度開票,將52度開成50度等等。(《經濟日報》馬秀蓮)
股票短信一問一答,助您運籌帷幄決勝千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