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國平(河南)
焦大年近花甲,耳不聾,眼不花,為革命堅持站好最后一班崗,雙休日不休息,仍在寧國府馬棚里忙個不停。賈蓉勸他,現在已經入了WTO,加班生產要付工資的,請他依法休息,歇一歇吧。
焦大搖頭道,小車不倒只管推,管它O不O。說起WTO,焦大并不陌生,前些年,寧國府就辦了培訓班,焦大也旁聽了幾回。賈珍在培訓班上作報告說,參加WTO,又叫入世,這可不是鬧著玩的。賈珍舉例說,過去有個放羊的小孩,總喊狼來了,狼來了,結果許多人跑來圍觀,一看都是假的,這一回,可真是狼來了。
焦大從此知道,入世又叫狼來了。寧國府的主子大都談狼色變,賴二大總管嚇得夜不能眠,佩鳳、偕鸞更是天不黑便要關門睡覺。有一回老貓上房叫曲兒,有人說是狼來了,寧國府硬是鬧騰了一夜。焦大卻不以為然,說狼來有什么,大不得紅刀子進去,白刀子出來。焦大畢竟槍林彈雨中走過,死人堆里救過老太爺的命,不很怕狼的。
寧國府WTO學習班,辦了一期又一期,焦大的見識總不見長,總是那句口頭禪,這狼來了,怕啥!一副滿不在乎狀。賈蓉教育他說,入世這事和焦大關系大著呢。
賈蓉扳著指頭說,入世后,首先要解決三個問題,第一個就是政策法令統一問題。焦大擺手說,政策老爺訂,與俺何干?賈蓉又說,第二個問題是,政策法令公開化問題。焦大又擺手說,公開不公開,只有燈知道,這也不搭界。賈蓉又說,第三條是國民待遇問題,焦大抓了半天腦袋,說,這還是老爺、太太的事,和鍘草喂馬干系不大。
賈蓉急得臉紅脖子粗,急中生智,指著焦大腰間的“三星”手機說,現在每分鐘話費0.4元,還要雙向收費,狼來了,每分鐘只收0.2元,只要單向收費,你能說和你無干系么?
焦大啞口無言。提起手機高收費,焦大忍不住要罵娘,說這和公開搶劫沒啥兩樣,偏又打著人民電信人民愛的旗幟,令人哭笑不得。消費者吵嚷了許多年,一點用不頂。如今狼一來,就立竿見影,說降價就降價。焦大罵道,這狗日的狼,為啥不早到。
賈蓉又教育焦大說,狼來了,奔馳寶馬也來了,快存錢買車吧,像你這樣的老革命,喂了一輩子馬,到老也買一輛風光風光,這叫與狼共舞。
一聽還有這等好事,焦大便高興得合不攏嘴,轉而一想,怪不得賈珍老爺總罵人家是狼,攛掇得滿府上下的人都狼呀狼呀的罵,誰知其中的奧妙無窮,敢情比狼更狡猾的是狐貍。
正在焦大滿懷憧憬,攢錢買寶馬時,卻遇到了煩心事。大總管賴二通知說,因為狼來了,寧國府下人們的月銀,都要下調。焦大每月一兩的月銀,如今只剩下了五分,焦大說,過去逢上好日子,都要給丫環小廝增資發薪,這一次狼來了,反倒減銀子,真的與眾不同,上來便咬上一口不成?
賴二大總管說,這是市場經濟,狼來了,就要先降你們下人的工錢,這是和國際接軌呀。
焦大氣不打一處來,罵道,沒良心的王八羔子,瞎充管家,如今誰還信這些鬼話,有事就拉下人們墊背,你們去占好,你們這一把子雜種王八羔子,為啥不降自己的月銀呢?
焦大這一回罵對了,寧國府里的老爺太太們因為狼來了,又給自己漲了一回銀子。說是抓住機遇,應對挑戰。賈珍的月銀漲了50%,賈蓉漲了20%,佩鳳、偕鸞也沾了光,漲了10%。佩鳳喜滋滋地說,狼來了,真好。
焦大找賈蓉論理,賈蓉說,狼來了還不解放思想么,吃大鍋飯、平均主義那一套行不通了,別看著老爺們漲了點銀子,就說三道四的,這叫做市場經濟呢。
焦大氣得胡子都歪了,但又說不出話來,因為賈蓉說誰不和他保持一致,就叫誰下崗。
狼來了,焦大病了,月銀降了,不久下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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