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本市場的本來面目是什么?為企業有價值的商業機會提供公眾資本是它的最主要功能。19世紀英國公眾為東印度公司在亞洲淘金籌資和美國公眾為大陸鐵路網籌資也許是資本市場為社會財富快速積累做出的最好的兩個范例。
然而在中國,在80年代末和90年代初,當資本市場與市場經濟幾乎同時降臨這塊大地時,人們對于資本市場的認識大概只是在美國電影里幾個狂熱的交易員的身影而已。而同時 ,中國的國有企業在經濟轉型的過程中顯得力不從心、氣喘吁吁。因此中國資本市場從一落地,就背上了為國企解困這一任務。
10年滄桑,當中國走進2001年的時候,人們發現,資本市場的任務是雙重的,一方面,繼續推進市場化由于WTO因素而變得格外迫切,另一方面,我們對于資本市場10年來的模糊認識,今天到了要還債的時候了。
市場化:高歌猛進
經過市場經濟的10年運行,原來從形式上領先于市場經濟發展的中國資本市場,現在發現自己處于一個非常落后的地位。
這是一個割裂的市場:金融與股市割裂、A股與B股割裂、貸款和融資與中小企業需求割裂、股東和上市公司割裂、國有股法人股和公眾股之間割裂,等等等等。多一重割裂,市場就多一份扭曲。尤其是在中國市場經濟日益成熟的今天、在中國已經入世的今天。因此,市場化成為決策者們為入世后中國資本市場重構的重要線索,也成了2001年中國資本市場動作最為頻繁的一個領域。
股票上市的核準制是證監會今年推出的最具市場化色彩的措施。2001年3月17日,中國股票市場在經歷幾年等待以后,終于讓行政色彩很重的審批制退出了舞臺。新股上市也將逐步由政府批準的一頓投資者、券商和上市公司的盛宴變成一件每個參與者都有風險的項目。同時,這樣一個市場的步驟,也為長期被排除在國有體系之外的民營企業上市鋪平了道路。
作為一個標志,5月18日,核準制下第一家民營企業用友軟件上市。它與核準制一起受到市場的追捧,發行市盈率達到64倍,并且在發行以后數天之內上摸百元大關。
民營企業成為股市市場化進程的最直接受益者。在2001年,先后有天通股份、太太藥業、用友軟件、廣東榕泰等數家公司上市,但此前數年中,我們只看到了東方集團和新希望兩家民營企業上市。同時據稱在民營企業力量最為集中的浙江,現在已經有30多家企業在準備上市。專家們說“民營企業的上市極有可能從根本上改變中國股票市場現在的窘態”。
作為一個成功的典范,央行官員說,他們準備在資本市場的另一個領域——企業債券發行上也變審批制為核準制。
如果說股票市場的核準制對未來的影響大于現在的話,那么2月12日B股市場對境內居民開放則具有強烈的現實效果——B股所有股票價值都翻了倍,2001年度中國B股市場成為全球上漲幅度最大的市場。這一開放雖然從證券領域消除了壁壘,但由于人民幣還不可以自由兌換,因此這個開放還無奈地拖著一個尾巴。關于市場化,資本市場2001年可以用“吃一個、挾一個、看一個”這樣的形態來形容。除了上述已經成為事實的措施以外,年中,關于放開基準利率的討論和年底關于外企境內上市的討論,以及遲遲未出的創業板都是資本市場的重點。尤其是創業板,近兩年它一直是券商和風險投資者們的希望,據估計,現在在券商手里等著排隊上創業板的中小企業有幾千家。
監管:還債清源
創業板不能推出的一個很重要原因是監管。很顯然,在主板的監管大成問題的現在,再推出一個風險更大的創業板對于證監會來說是一個難題。而主板市場的監管問題,積累到2001年,實際上已經到一個非解決不可的程度了。
從資本市場一啟動,中國投資者的錢就大量地流入了國有企業的腰包。而看起來來頭頗大的國有上市公司在經過10年的大浪淘沙后,一個個都露出了原形。已經退市的水仙、已經被PTST的農商社、永久、白貓、鄭百文,在幾年前,哪一個不是威風赫赫?問題只有一個,國有企業的機制和股份公司結構不明使得資本投入一個產出效率很低的機構之中,一段時間內,這些上市公司及其大股東還可以利用信息不對稱的因素對公眾進行瞞騙,但是到最后,資產已經耗光吃盡,丑態也就不得不原形畢露。
令人欣慰的是,2001年被證監會定義為“監管年”,而且管理層對于監管的態度也發生了重大的變化,香港證監高層梁定邦和史美倫先后加盟證監會,證監會的監管力量也得到了充實。
不得不提起的是,財經媒體2001年有關股市的大討論一直沒有停過,其間媒體又揭出了銀廣夏、億安科技、藍田股份等公司的財務作假嫌疑。大大加強了這一場監管風暴的力度。本刊在去年年底推出了《股民李金安眼里的銀鴿黑幕》,也可以說是其中之一。而管理層也積極地與媒體互動,查處了像億安科技的惡莊事件、銀廣夏的全面假賬事件。
除了對上市公司的監管,查處違規資金是監管的另一個大的方面。由于近幾年來中國股市一直處于“虛胖”狀態而未得到好好治理,因此在股市中做莊成了券商、基金和機構一大賺錢法寶,不少商業銀行資金和上市公司的募集資金都摻雜其間。這對中國股市的金融風險累積起了推波助瀾的作用。在2001年股市回落之際,一些券商出現了大規模的自營虧損,業界稱南方一家大的券商出現了高達30億的自營虧損。而沈陽的4家金融機構則受到央行與證監會的聯手查處。
監管對于2001年的中國資本市場是一個非常痛苦的事,大量原來被視作藍籌股、高科技的上市公司被查出完全以假賬欺騙投資者,對市場的信心帶來嚴重的打擊。標志性的上海指數年末徘徊在1600的低位。但是這又是一次對股市必須動的手術,沒有這樣大規模的手術,金融泡沫的累積將會帶來極大的危險。對于監管這一話題,我們可以說的只有3個字:還沒完。
國有股減持:艱難時世
對于證監會主席周小川來說,他現在最感到緊迫和棘手的問題是國有股減持。從6月份財政部宣布國有股減持暫行辦法出臺,到10月份證監會宣布國有股減持暫停,100多天時間內,這一因素給中國股市造成的現實震動可能比今年所有資本市場發生的變化所帶來的影響還要大。
到12月17日,朱●基總理在出席一次會議的講話中,再一次提及國有股減持不會停止,他同時又要求證監會考慮詳細措施。高層的急迫心情可見一斑。
也難怪,國有股減持絕不是資本市場一個方面的事,它一頭掛著國有企業的改造,一頭還牽連著社保基金的充實。這幾個事情幾乎關系到整個中國改革的決定因素。這些都在要求證監會迅速地拿出辦法來。
而財政部方案100多天的實踐已經證明了如果不慎重,國有股減持會給市場帶來多大的影響。這種影響可能還不止于在虛擬的資本市場。
證監會對于總理的意見反映十分積極。12月18日,證監會公布了國有股的7類減持方案,希望能通過社會的討論來形成一個共贏的方案。
跳出國有股減持的現實困境來看,國有股減持也許會成為中國在經濟領域民眾參與政務的一個開始。
當然,這要建立在國有股減持方案比較成功的基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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