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軍 陳靜

　　大蔥的價格最近接近瘋狂，但李健飛守著他收割一空的5畝蔥地，并無任何喜悅。

　　這位山東省章丘市寧家埠鎮元辛村村民，種植大蔥超過20年，家庭收入主要靠大蔥。

　　去年，他的4畝大蔥成熟，他以6毛一斤的價位，把4畝1萬多斤的大蔥出手了。今年3月14日，大蔥收購商給出報價1.2元一斤，一周后，漲到1.5-1.6一斤，他趕緊把剩下的1畝大蔥拋了。

　　而這時，在北京、上海、廣州的肉菜市場上，作為炒菜配料的大蔥已經貴過雞蛋，10元只能買兩根。

　　在“棉里針”、“蒜你狠”、“糖高宗”、“蘋什么”之后，又出現了“向錢蔥(沖)”、“蔥(沖)天漲”的新經典。

　　“其實，再漲也沒我們什么事兒，根本沒賺幾個錢。”3月21日，李健飛對記者說。盡管如此，他還是開始著手下一輪大蔥青苗的播種，并計劃將種植面積擴大到8畝。

　　“蔥價的暴漲，減產只是短期因素，人力成本的上漲，才是中長期抬升蔥價的因素。” 章丘市大蔥產業協會會長萬守杰認為，人力成本占種蔥成本的三分之一，而這一塊的費用現在正每年上漲10%左右。

　　“不存在大蔥暴利”

　　目前全國并沒有統一的大蔥價格指數，北京最大的農產品批發市場新發地是蔥價的晴雨表。在這里，3月17日這天，大蔥的批發價漲到2-3.2元/斤。而一個多月前的2月5日，只有0.9-1.8元/斤，1個月內漲了120%以上。

　　至于去年的這個時候，大蔥不過0.68-0.75元/斤。

　　新華社全國農副產品監測數據顯示，大蔥價格進入2月中旬后突然暴漲，3月7日那天，全國大蔥價格同比上漲53.1%。

　　北京的大蔥主要來自河北、山東。據價格鑒定監測部門分析，由于此前連續兩年春季大蔥價格偏低，影響了農民種植大蔥的積極性，去年秋季，山東大蔥的種植面積比上年同期減少5成，浙江、上海、福建大蔥種植面積減少3成，使得大蔥貨緊價漲。

　　但和以往多種農產品創出價格神話時一樣，暴漲之下，種植者們并不是贏家。

　　“種一畝大蔥，買化肥要700元，種子費要100元，機械費用60元，工人費用每畝100到120元，加上農藥費，每畝地的成本有1000元左右，基本上賺不到什么錢。” 李健飛如數家珍羅列著各種成本數據。

　　這和章丘市大蔥產業協會會長萬守杰的說法一致。

　　山東章丘是全國的大蔥主產地。據萬守杰介紹，目前章丘的大蒜田地收購價格為每斤1.5-1.6元。比起去年最低的每斤2毛錢來看，幾乎漲了數倍。但是農民每畝目前也就能掙1500元左右。

　　“蔥天漲”

　　他算的賬比李健飛更細：一畝大蔥可以種6000斤以上，但目前收成的一般只有3000斤左右，按照1.5元/斤的價錢，也就賣5000元左右。每畝需要種植人工成本1500元，肥料700元，種苗500－600元(苗錢，如果按照種子算是100元)，農藥200元，機械150元，水電灌溉150元，加在一起接近3500元。5000元刨掉3500元，只剩1500元，“只比種糧食每畝收入1000多元強一點。”

　　萬守杰認為，如果目前的畝產增加一倍，達到6000多斤，價格下跌一半，即每斤8毛錢，但每畝總收入還是不變的。因此不存在外界猜測的“大蔥暴利”。

　　在李健飛的經歷中，大蔥行情最好的是2007年冬到2008年春，2008年春天大蔥2.6元一斤，這是李健飛見到過的最高一次蔥價，那年他畝產6000斤左右，盈利5萬元。2010年冬到2011年春是“最慘”的一年，畝產只有3000斤左右，總收益僅600元。2011年冬到2012年春，畝產3000斤左右，總收益4200元，比上年要好。

　　不改物價下降預期

　　盡管大蔥價格在3月份逆勢上揚，但整體居民消費價格(CPI)下降的態勢并未改變。

　　北京新發地農產品市場統計部主任劉通認為，目前傳出的大蔥價格貴，主要是指凈蔥，凈蔥剝蔥的成本就是一斤1毛多，這個是由農產品市場的商販來完成的。而3月21日新發地農產品市場的大蔥批發價是1.7-2.8元一斤，比3月17日的批發價為2-3.2元/斤水平，已經有所下降。

　　“目前價格是在高位調整階段，3月中旬以后會逐漸回落。”劉通認為，2月上旬以后，華東大蔥主產區多降水影響了大蔥的收獲。后期隨著雨水停竭，天氣轉暖，上海、浙江大蔥上市量增大，大蔥價格將逐步下滑。

　　多位分析人士認為，近期高漲的蔥價，以及部分蔬菜價格的反彈，并不意味著物價會大幅抬升。交通銀行分析師唐建偉指出， 3月份前兩周的蔬菜價格相對于2月份來說物價是上漲的(2月份每周都是下跌的)，這可能受北方雨雪天氣的影響，3月份的CPI應該比2月的3.2%有所反彈，“但這并不代表物價的回升，原因是經濟仍在軟著陸，因此物價整體上升的壓力減弱。”

　　唐建偉認為，全年物價漲幅可能在2.7-3.3%之間，將比上年的5.2%的水平明顯回落。不出意外的話，政府全年4%的物價控制目標可以實現。

　　“10年后將無法想象”

　　在多位業內行家看來，蔥價的暴漲，減產只是短期因素，而將在中長期抬升蔥價的，是人力成本的連年上漲。

　　按照萬守杰的計算，種蔥成本中，人工成本占1/3。光種植，除草、收割都每次需要500元/畝左右。這每畝的500元成本是年年漲價的。

　　比如收割的，涉及到拔出、整理(去掉壞的)和包裝，這幾個環節每畝共需人工成本500元，去年才400元左右，大約需要3－4人完成。如果按照人均看，今年每個人人均每天成本是80元，去年70元左右。

　　“人工成本年均上漲10%，目前農村已經沒有年輕人，只能是老年人來干大蔥的活，人越來越少，價格會越來越高。”萬守杰說。

　　目前大蔥從地里拔出的收拋過程的人力價格最貴，目前在120元/天，主要因為目前是春天，氣候比較暖和，而在冬季有雨雪時，人工費用高達180元/天。在以男的為主，女的則主要做包裝和整理過程，價格稍微便宜，目前人均價格每天在60元。

　　在萬守杰看來，農村大蔥收割工藝難以實現機械化，因此只能是勞動密集型產業，考慮到目前主要是50、60歲以上年齡段的人群從事這一行業。“不出10年，當這一代人年老后，還有誰來從事種植和收割，無法想象。”

　　而老年人這部分打工屬于季節性農活收入，遠遠超過種植業收入，年輕人不會去干，也干不了，因為主要是體力活。初中畢業的一般出去打工，高中畢業的讀大學之類的主要在外上班。

　　“由于農村種植大蔥的人工和綜合成本居高不下，每畝在3500元，那么10畝就需要3.5萬元，100畝就要35萬元。這么大的投資，對于一般農戶是不可能想象的。一般農戶能投資10萬，已經是了不起了。”萬守杰說。

　　所以現在在章丘，大部分蔥農種植面積都是幾十畝以下，因為是種多了無力承擔居高不下的成本。而這個成本每年都在上升。

　　“大蔥種植靠老年人已經是成本比較低的了，如果要年輕人來種植，成本會更高，未來這個用工成本仍難以降下來。”萬守杰指出，如果每個老年人每天30元，1個月也就1000元，這個錢對于上有老人，下有孩子的家庭而言，是無法生存的，因為目前季節性農活的打工收入，是農村農民收入增長的主要來源。因此即使目前平均老人在大蔥行業的用工價格達到平均每天80元，也只是很正常的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