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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報記者對話1985年重新開發南沙的領路人蘇承芬
我們祖祖輩輩都在南海耕耘 “更路簿”是最直接有力證據
特派記者 程績 瓊海攝影報道
一本手抄的“更路簿”,是潭門鎮部分漁民祖祖輩輩的傳家寶,它記錄了從海南前往西沙、中沙和南沙的行船路線、海流流向、暗礁方位與航向針位。
“我爺爺告訴我,他的爺爺出海捕魚就是用‘更路簿’。”78歲的蘇承芬告訴記者。昨天,記者在蘇承芬家里看到了“更路簿”,這是證明南沙爭議海域自古就屬于中國的最有力證據。正是靠著這本“更路簿”,蘇承芬成為潭門鎮公認的行船技術最好的船長,在1985年國家決定重新開發南沙群島時,蘇承芬駕船擔任領路人。如今年逾古稀,蘇老說自己人生最后的任務就是為了國家保存好“更路簿”。
越南人想買“更路簿”
5月17日,瓊海市潭門鎮一個小漁村。
蘇承芬在自家門口修自行車,不打魚已經有些年頭了,78歲的老人安逸地在家享受晚年的悠閑。蘇承芬手中有一份寶貝,4月10日發生在黃巖島的中菲對峙事件之后,他更確定是。
那是一本祖輩三代傳下來的 “更路簿”。
何謂“更路簿”? “更”是航海人習慣使用的長度單位,1更合10海里;“路”是指航船在海洋中行駛的路線;“簿”即指本子。 “更路簿”一般秘不示人,以手抄本的形式傳于后人。它宛如航海史上的族譜,密密麻麻載滿的是潭門漁民世代手寫的行船半徑,從他們故鄉海南島前往東沙、西沙、中沙、南沙及東南亞一帶漫漫海域的行船線路、海流流向、暗礁方位與航向針位。在潭門鎮多個版本的“更路簿”當中,蘇承芬的這本是最全面、最準確的。
在記者提出要看 “更路簿”的時候,蘇承芬沒有拒絕,只是用其他話題試圖把記者的注意力引開。直到看過記者的證件后,這位性情平和、謹慎的老人才道出不愿意將“更路簿”輕易拿出來讓別人看的原因。
“這本‘更路簿’就是手抄本原件,如果以后咱們國家跟包括菲律賓在內的任何一個國家在南海問題上打官司,這就是最直接、最有力的證據。我們祖祖輩輩都在南海耕耘,那是我們的寶地……”蘇承芬說,最害怕有亂七八糟的人冒充記者來。他說,曾經就有一名疑似越南人的不明身份的人來過,騙他拿出“更路簿”,試圖偽造。
在這位打了一輩子魚的老船長心里,守住祖宗傳下來的“更路簿”,就是守住了祖國的島。
“自大潭過東海 (西沙)……自三峙上三圈,用壬丙乙亥,半四更收……自錨注去二圈,用丁未,三更半收,時南……”蘇承芬至今可以一字不差地背誦“更路簿”上的內容,這是被他刻在心里的,不僅僅是一段段作為指南來用的文字。在他看來,每一個字都是祖輩用生命換來的。 “自古行船半條命,活著就很了不起。 ”蘇承芬說,“以前,出海打魚危險重重,存在各種未知和不測。現在打魚沒那么危險了,但海上卻不太平了。 ”
他是潭門鎮技術最好的船長
盡管蘇承芬已經78歲,但迄今為止,他仍是潭門鎮公認的技術最好的船長,沒有之一,從未被超越。過去,大家都想跟他一起出海,因為他總可以安全地賺到錢,他也成為后輩的標桿。他有兩個兒子,仍舊是以打魚為生。他的兒子繼承父業在鎮上的人看來是順理成章的事情,因為有些基因是遺傳的。
蘇承芬很適合這一行,因為他有一種奇怪的本事,可在混沌中找到魚群,他知道哪里有路。 “很怪的,好像他身上有雷達似的。”一名漁民說。而在采訪中,蘇承芬不止一次地提到,包括他在內的潭門漁民在航行途中辨別方向和海流的辦法是很古老的,主要依靠古老的羅盤和“更路簿”。
記者注意到,蘇承芬老人的性格內斂,提起自己的“職業生涯”,他異常得意。 “在海上,我從未走錯過一步。 ”正是這種穩妥,他1985年領到了值得自豪一生、光榮而艱巨的任務。 “在1955年之前,潭門漁民可自由出入南海作業。那一年后,因為國內政治局勢,中國漁民被禁止涉足南沙捕撈,最遠只能到西沙。 ”說到這段歷史,蘇承芬攥著“更路簿”的雙手微微發抖。
直到1980年后,事情才有了轉機。經濟放開,西沙的漁業資源枯竭,漁民渴望開發新的漁場,南沙是不二之選。經過多方陳情,1984年國家下撥經費開發南沙,農牧漁業部要求重新奔赴南沙探捕。但時隔30年,那些去過南沙的老船長所剩無幾,活著也都年事已高,無法再出海。最終在1985年,農牧漁業部在潭門數千漁民中選出了蘇承芬、周安國、鄧學潮、陳勝元、黃慶凱和吳祝茂等6人,帶領4條漁船開赴南沙探捕。“當時就知道,并不是一次簡單的捕撈,政治意義更加突出。 ”蘇承芬說,當時,他們還立下了軍令狀。
菲律賓槍口下收獲肥美海參
蘇承芬清楚地記得,當年那次出海安全措施異常嚴格:“每個上船的漁民都要審查出身,每條大船要帶著對講機,每隔一小時,就要匯報一次。 ”當時的西沙工委,包括國家各部委,對那里的真實情況都不了解,上到國家下到漁民都公認此行實為一次“探途之旅”。
記者注意到,一直到今天,去南沙捕撈依然奉行著當時的登記制度:要先到漁業協會開單,然后去邊防檢查站記錄在案,路過西沙的時候,還需要在西沙工委再蓋個章。“我的大船走在最前面,一共4條大船組成船隊。從西沙的浪花礁出發,走了兩天兩夜,到了南沙的奈羅谷礁。”蘇承芬回憶說,當時隊員共100多人,包括他在內,只有4人去過南沙,“當時我們抵達南沙的時候簡直大吃一驚……”蘇承芬說,那時,南沙島嶼中,最大的太平島被國民黨士兵占領。越南軍隊已經占據了20多個島嶼,菲律賓和馬來西亞也各自占領了幾個,而中國只占據一個。
“那次探途中,遇見大量攜帶著槍支的菲律賓小漁船,也遇到越南幾千噸的軍艦載著士兵換防,還碰到了馬來西亞的石油探測船。最危險的一次,還有菲律賓漁船對我們開火。 ”蘇承芬還記得,“幸虧是晚上,我們趕緊把燈滅掉,摸黑開出礁盤外,那就是靠船長的經驗了。 ”盡管危險重重,可是,那次收獲也出乎意料,時隔近27年,說起這事,蘇承芬依然會開心地大笑:“撈起來的全部是海參,又肥又厚。菲律賓人和越南人都靠網捕,技術不如我們,這些海參在海底過了30年的安靜日子……”
為捕魚向鄰國官兵交“保護費”
從那次“探途之旅”后,出海去南沙的船長和漁民都開始不約而同地遵循一個規矩——“拜山頭”。提起這事,蘇承芬又無比憤怒,“那本來就是我們的地方,但是沒辦法……”
“到了南沙,往往島嶼或礁石附近的海面收獲更大,肯定要靠近,可是一靠近,對方軍隊就有反應了,遠遠地,你就得把國旗降下來,掛上白襯衫之類的。船頭和船尾各站一個人揮手,得讓島上的各國軍隊明白你沒有惡意。 ”蘇承芬說,給那些士兵和軍官一點禮品,他們會同意你在附近的海面打撈兩三天。
“一開始送的只是煙酒,我記得上世紀90年代去的時候還很簡單。有的礁盤上甚至沒有房子,只搭個棚子當堡壘,有時還請進去坐坐,算客氣。可后來聽晚輩說,魚越來越少,我們越靠越近,他們要求也越高。先是一兩百元,后來要金子,一個金戒指,打撈三天。”
然而,即使“拜了山頭”也不是萬無一失。蘇承芬說,當時最害怕的就是對方的軍隊士兵換防,一撥換防了,誰也不知道下一撥是什么想法。他介紹說,2002年,他的一個徒弟帶著船員去南沙火艾礁附近捕撈,不知從哪座礁石上飛來了子彈。“當時有個船老大一下子從船桅上掉下來,是自己跳下來的。結果另外一個船員就沒那么好運,子彈從肩膀進去,從脖子后面出來。 ”蘇承芬說,當時那艘漁船一直沖到西沙永興島,簡單治療后,又聯系漁政找來南海救助隊的直升機,把受傷船員接往陵水機場,直接送往陸地醫院搶救。據了解,那名船員后來落下終生殘疾,蘇承芬的那名徒弟作為船東也賠償了20多萬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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