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

　　公積金制度幾乎伴隨中國房地產業的生成而生成。與其他許多施行已久的行政制度一樣，日漸變化的現實困局向其提出了前所未有的挑戰。

　　我們從不懷疑，公積金制度作為一項福利制度有著與生俱來的回饋社會、造福于民的善意。正如今天，監管部門已明確要將其覆蓋至農民工——這一城市用工體制中的最低階層。然而，在我們看來，僅僅具備巨大的善意，似乎仍是遠遠不夠的。真正切實的舉措應比幾句善意的口號來得更為重要。

　　剛從工地下來的老劉，黝黑的臉被曬得通紅。眼下被廣泛討論的住房公積金制度將覆蓋到農民工的消息，老劉還不知情。他仍然憧憬著在上海打工多賺點錢，回安徽老家蓋房子，如果有能力，再在老家的城里買套房子。

　　年近40歲的老劉現在上海楊浦區的一個建筑工地里當水泥工，平時住在“老板”給他們租的房子里，“條件還可以”。在記者到來之前，他甚至沒有聽說過住房公積金制度。在他看來，這是城里人才能享有的“福利”。

　　事實上3月16日，建設部在其官方網站上公布了《2006年全國住房公積金繳存使用情況》的報告，其中明確提出了應使住房公積金制度覆蓋范圍擴大到包括在城市有固定工作的農民工在內的城鎮各類就業群體。

　　誰為農民工繳存公積金？

　　盡管業界認為，公積金制度的這一“新動向”是中國力促農民工在城市“生根立足”的破題之舉。但對于老劉及他的同伴而言，公積金覆蓋到他們這個群體可能會給他們的生活帶來多少的變化，他們心里并沒有一個概念。

　　即使是面對“如果你的公積金賬戶里有了一筆錢，你們打算用來租房還是買房”這種簡單的問題，他們也只是不好意思地回答：“我們從來沒有想過這個。”他們只覺得，如果真的能有這么一筆錢，“那倒是好”。

　　實際上，將住房公積金制度覆蓋到農民工的想法，早在今年1月底的全國建設工作會議上，建設部部長汪光燾已經有所透露。他同時表態，2007年將使住房公積金的覆蓋率較去年增長5%。

　　目前無法預測2007年新增5%的繳存人口中，會有多少農民工被覆蓋其中。與老劉同在一個工地做鋼筋工的四川人老李對可能到來的公積金繳存頗有些驚喜。但他的第一反應仍是：“好歸好，可千萬別從我們的工錢里扣，少幾塊錢我們都難以接受。”

　　老李的想法具有一定的普遍性。在他們看來，除非老板愿意加工錢，并交公積金，否則如果要從原來的工錢里扣繳，是無法接受的。

　　更重要的是，他們還認為，與他們簽有勞動合同的建筑公司也不見得愿意幫他們繳交公積金。這一點在采訪中也得到了證實。一個建筑公司老板直接表示，每個工地一年輪換的工人就有好幾百號人，甚至超過1000人，要給這么多人交公積金，“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實際上，公積金繳付由兩部分構成，一部分由個人繳付，直接從個人工資中扣除；另一部分由企業繳付，即與個人簽訂勞動合同的企業應為個人支付一定比例的公積金。對老劉和老李來說，個人應繳付的那部分除非建筑公司能答應給他們提高工錢，以“補貼”他們需繳存的公積金，否則他們并不情愿“出這筆錢”。

　　世聯地產分析師吳妍則認為，企業支付的那部分也是一個矛盾點。從統籌方面看，國家只能找到建筑公司這一層。而且公積金繳付都以公司為單位，不可能以包工頭個人為繳納人。建筑公司以發包形式雇用包工頭，農民工與包工頭簽訂用工合同，并不與建筑公司形成直接的雇用關系，所以誰繳付很難明確。

　　公積金覆蓋農民工：任重道遠

　　上海市公積金管理中心相關人士表示，國家的公積金管理條例中其實并未限定只有城鎮戶籍的人口才能繳交公積金。因此，從法規上，公積金覆蓋到農民工并沒有障礙。但在實際操作中，仍存在不少困難。

　　據了解，公積金一直由單位代繳，從賬戶的設立、繳交再到提取，都以單位為載體。此外，公積金的繳交額度是根據個人前三個月的平均工資以及養老金的繳交比例來確定的，并非單獨核算。因此，就目前農民工集中的建筑業及服務行業，即便有固定工資，但由單位代繳養老金的比例也是低之又低。對于公積金管理部門而言，農民工應繳交的公積金額度應如何確定，也是一個現實的問題。

　　老劉和老李都向記者坦言，與他們簽約的建筑公司給他們買了綜合保險，但都沒有繳養老金。此前四川省有關部門的一個調查數據顯示，在縣以上企業就業的農民工，僅有3.41%參加工傷保險，0.84%參加醫療保險，0.83%參加失業保險，2.99%參加養老保險。這意味著，如果公積金制度要完全覆蓋到農民工，首當其沖的工作是，先為農民工繳交養老金。

　　上述公積金管理中心的人士也表示，勞動就業保障必須先行一步，這是農民工繳交公積金的基礎。此外，由于農民工流動性大，因此其勞動合同也有短期化的特點，這必然牽涉到公積金賬戶的轉移。同時，工資變化以及各地公積金繳納比例的不同，都意味著繳交基數將發生變化。

　　目前農民工繳交公積金后，可大致用于在城市里租房、買房或者回老家在自己的宅基地上蓋新房。僅就租房一項用途來看，到目前為止，城鎮居民繳交的公積金用于租賃住房尚未完全放開，如果將農民工納入繳交公積金的范圍中，這一限定是否會有突破仍不得而知。

　　如果像老劉、老李這樣自己回老家蓋房的，那么他們在城市里繳交的公積金能否讓他們提取直接用于建房？上述公積金管理中心人士表示，將公積金用于建房在政策上并沒有限制，“只是審批環節還需要進一步進行調整”。

　　他甚至強調說，將公積金直接用于建房操作難度并不大，但是如果農民工回老家蓋房需要貸款，問題就比較突出。目前城市里的公積金貸款都是用于購買商品房，是有房產證并可以流通的，但農民工回老家蓋房，是在宅基地上蓋房，如何辦理貸款？“這還需要在土地、產權制度方面有一系列的配套政策支持。”

　　“公積金制度覆蓋到農民工目前仍面臨諸多問題，不可能一蹴而就，但這是一個實施方向。”該人士表示，制度實施的速度有多快，還取決于勞動保障部門和建設管理部門能否出臺一個全國范圍的、地方可操作性強的政策或者指導意見。此外，有關的執法，即“如果不繳交公積金，該怎么辦”等配套政策也非常重要。插圖/蘇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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