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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報記者 侯利紅 發自北京
“我上個月派兩個手下去了趟云南、貴州，讓他們考察考察當地開礦的情況，我的煤窯要逐步實現大轉移。”和大多數山西非法小煤窯主不同，35歲的張偉(化名)看起來文質彬彬，更像是出入高級寫字樓的IT精英。不過，他的身份正是擁有幾個非法礦坑的小煤窯老板。
像很多山西小煤窯老板一樣，張偉為了孩子得到更好的教育，把家安在了北京，大概半個月回京一次與家人團聚，其余時間都在山西為他的“錢”途打拼。4月3日，在張偉家中，他向《第一財經日報》自述了發家史以及非法小煤窯如何在政府部門治理下獲得“生存”。
用錢打通關節
我是安徽人，原來也是公務員，可那掙不了幾個錢。后來我了解到一個信息：這些年，山西那些挖煤的老板都成了大款。于是，2001年我辭了原來的“鐵飯碗”，只身到山西去闖蕩。
我這個人仗義、大方、善于社交，到達山西一個比較偏遠的縣城之后，一個月內我的好朋友就遍及政府各個部門，這樣再談到開礦，那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要問我為什么能迅速打通各個關節？這很簡單，錢財鋪路唄！
老實告訴你，我的煤礦所在地區的礦務局、安監局等一把手都在我的煤礦里入了干股，年底分紅的金額可不是小數。
現在國家安監總局在轟轟烈烈地大搞“清理官煤勾結”行動，清理出來了幾萬官員。坦率講，要沒有這些相關政府部門的“關照”，一個非法小煤窯也別想存在。
不過，現在這些政府的官員都學精了，他們入股小煤窯或者分紅什么的，都盡量不留下任何證據。在賬目上根本查不出來誰受賄了，誰入股了，誰分紅了。清理官煤勾結，難度很大。
另外，當地鎮政府、村政府也會保護我們，一個礦坑每天至少向他們繳納一二百元，誰會和錢過不去呢？
多種渠道應對政府檢查
一般來說，我們會雇用當地的混混或者村民，每個月工資萬兒八千，他們的工作就是望風。如果是上級部門組織的常規檢查，一般我們事先就能得到當地政府部門的通風；如果是臨時大檢查或者政府策劃了別的突擊檢查，那也不用擔心，拿著高薪的警戒人員這時就能派上用場，他們用對講機直接和礦坑負責人聯系，很快礦坑就被隨時待命的樹枝、沙土、石塊等掩飾得絲毫不露破綻。
對付你們記者，這一招同樣有效，凡在礦坑附近徘徊的形跡可疑的陌生人，早就落入我們警戒人員的視野中。
當地村民也不會去告密，他們原先生活水平很低，可現在家家戶戶基本上步入小康水平。在全國各地你都能見到從四川、河南等省到外地打工的農民工，可你見過幾個山西農民到外地打工？在山西，煤炭就是金子，守在家門邊就能賺錢，誰還會千里迢迢跑到外地討口飯吃？
15輛悍馬和3輛勞斯萊斯
前一陣子，媒體曝光團購15輛悍馬的事，是真的，山西煤老板們太有錢了。
媒體曾炒作神秘買主一下買走幾輛勞斯萊斯，這個神秘買主我也認識，是一個山西煤老板。
當時，三個山西煤老板到北京參觀車展，都穿得破破爛爛像個民工。展廳規定不能隨便去摸車，可這些煤老板不懂規矩，結果被一個保安狠狠訓斥了一頓。一氣之下，一個煤老板第二天就拎著一口袋現金提走了3輛勞斯萊斯。
非法小煤窯最劃算
其實，我手上本來有幾個明礦，就是證照齊全的礦山。但是，幾乎都不賺錢，后來我就全部轉手賣出去了，現在剩下的當然都是暗礦了，也就是你們媒體說的非法小煤窯。
其實，我們也不是不想好好做生意，但要想開一個礦山，在目前的體制下，得跑36個部門蓋上36個大紅印章,一頁紙都蓋不下，再辛辛苦苦最終拿到7張證件。
暗礦就省事多了，只要找到相關負責人，給點錢很快就搞定，麻煩少，掙錢多，這就是小煤窯屢禁不止的根本原因。
我現在手上的幾個小煤窯，其實也就是幾個礦坑，平均每個日產量200噸左右。現在一噸煤炭的市場價在200~300元之間，而生產一噸煤炭的所有成本，包括上繳的暗稅、礦工的工資、購買機械設備等各種費用在內，也不過50元。當然，那些打點的費用除外。我的煤礦每天到底能賺多少錢，我自己也不太清楚。
“轉戰”云貴內蒙
你說小煤窯安全事故多，但事實上，礦工更愿意到我們這種暗礦干活。我們按照產量給礦工提成。掙得最多的，一天就有500元，一個月下來也上萬，算是高薪階層了。
現在，我和礦工全部簽訂合同，如果發生傷亡事故，都按較高標準支付賠償金。我知道，有些小煤窯死人之后瞞報漏報，但看目前的形勢，這種好日子在山西不會太長遠了。這幾年，山西整治小煤礦的力度越來越大，雖然目前我們這些小煤窯還有生存空間，但已經感覺到危機，所以很多小煤窯老板已經偷偷將眼光轉向云南、貴州、內蒙古等地。
就在上個月，我還派兩個手下去了趟云南、貴州，讓他們考察考察當情況。
我手下考察回來告訴我，當地辦一個煤礦，大約花費30萬~50萬元就可以得到5年左右的開采權，如果加上投資到修路等上面的費用，一個礦辦下來估計也得100萬元。
現在，我已經逐漸將生意重心轉移到煤炭運輸和銷售上，畢竟隨著整治力度的加大，小煤窯的黃金時代可能將一去不復返了。
聲音
安監總局：小煤窯主要趁早丟掉幻想
國家安監總局新聞發言人黃毅6日在接受《第一財經日報》采訪時非常坦誠地表示，“你說的山西小煤窯主轉移投資這種情況，我們倒還沒注意到，但溫州投資商開始撤離的現象已經引起我們的關注。”
據介紹，自2005年第四季度開始，山西針對小煤礦的整頓關閉力度空前，前兩年沖著山西煤炭淘金潮去的溫州投資商已經意識到巨大風險，開始轉移資本。
“你提醒了我們要加強對全國各地小煤礦整頓關閉工作的監督和指導。”黃毅感謝《第一財經日報》及早透露了當前在全國小煤礦整頓關閉中出現的這一最新動向，他同時也希望借助本報提醒這些小煤窯主們“趁早丟掉這種幻想”。(侯利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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