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請拿回伸進我錢包的手

　　這兩天我怎么也笑不出來。

　　上周一是我們開例會的日子，我們的年輕記者小宇，一大早打電話來請假，說男朋友病了，大熱天里高燒40度，嗓子痛得說不出話。

　　“別著急，趕緊上急診吧，到附近的醫院就行。”我說。

　　“不，還是去大醫院吧，水平高一些。”于是從來沒看過病的小宇陪著25歲的男友大老遠地從酒仙橋直奔東城區一所知名大醫院。

　　兩個小時后，小宇打電話來，哽咽地幾乎說不出話，“病看了，但是錢不夠還沒給治療呢。您能不能讓小鄭來一趟，趕緊借我500塊錢，我倆只有300塊錢，能不能快點，他燒得實在是不行了。”

　　我一聽也挺著急，“醫生給你什么診斷？”

　　“扁桃體化膿，得輸液，醫生開了500多塊錢的藥，還得抽血化驗，得200多塊錢。快讓小鄭來幫幫我們吧！”說完不禁大哭起來。

　　“開的什么藥，要花這么多錢？”

　　“是叫菌必治，1支80塊。”

　　我一聽就氣不打一處來。憑什么一上來就用“菌必治”？那個男孩從來就沒用過抗生素，為什么不從青霉素用起？一上來就用頭孢三代的藥，不符合抗生素的使用原則呀！呼吸道球菌感染為多，用青霉素是首選，即使是用頭孢類的也應該用先鋒Ⅱ號呀！

　　“你別著急，我馬上叫小鄭過去，錢給你帶上，先別交費，什么藥都別用，等小鄭到了再說。”

　　小鄭雖然不是學醫的，但作為醫藥類報紙的編輯已經有三年了，天天跑醫院采訪，比小宇這個學文學的剛從學校出來的新人明白得多。我囑咐了小鄭幾句，讓她趕緊啟程。

　　到了醫院，小鄭幫忙處理起來利落得很。首先，讓醫生開了全套生化檢查，肝功、腎功、血糖、血脂，小鄭說沒有錢，不做。二來說還是沒錢，把菌必治三天的量一共6支480元錢的處方撕了，請醫生開了30支80萬單位的青霉素，總共21元錢。就在這家醫院分兩次，上下午各輸5支，其余的20支帶走，明天、后天到小宇家附近的社區醫院輸去。

　　就這樣，小宇和男朋友在醫院呆了一整天。

　　第二天小宇來上班，大家都很關心。

　　“他好了，已經上班工作了。”

　　畢竟年輕力壯，又沒用過抗生素，這青霉素還真靈。

　　“那也還得用青霉素，至少再用兩天，治療要徹底，否則，下回再感染了，細菌可能就耐藥了。”

　　“我聽您的。”小宇笑笑說。

　　小宇是覺得事情過去了。可這件事一直縈繞在我的心頭。

　　我們整天介紹大醫院，希望病人能得到較高水平的治療，而基礎醫療水平就是這個樣子嗎？天天教育病人不要濫用抗生素，難道大夫們濫用起來比誰都厲害嗎？

　　為此，我給三甲級大醫院的三位朋友打了電話。某大醫院急診科主任說，他最討厭手下人濫用抗生素，天天盯著還是有人不管不顧。“我一個人哪頂得住藥廠一群人啊！”某醫院醫務處主任說，醫院整天抓醫療質量，控制濫用抗生素也是工作重點之一。“等到有一天醫保部門拒付像你說的這樣的濫用抗生素，藥費由醫院承擔大夫就老實了。”某呼吸科主任說，我們也是時時刻刻生活在“創收與良心”的縫隙之間，一句話“利益趨動”唄！

　　聽了這些話，心里涼了一半，曾經在臨床一線工作的我總是不愿意承認醫生跟錢發生的“不正當關系”。就算我們只是碰上了一位業務能力不強需要不斷學習的大夫吧。

　　無獨有偶，當我把這個故事講給京城某大報的記者聽時，他沖著我喊，“這樣的事兒太司空見慣了，頭兩天我打電腦多了，眼睛有點干，去一家大醫院，你猜怎么著？大夫給我開了600塊錢的眼藥水。我跟他說，把你伸到我錢包里的手拿回去！”

　　我啞口無言，回來一狠心，他的這句話就成了今天文章的標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