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富豪的終結年代

　　-本報記者 宋鐵軍/文

    我們還能接受那些不知道從哪里突然冒出來的億萬富翁嗎？

　　他們的身世撲朔迷離，他們的資金來源神秘莫測，他們的商業運作波譎云詭，他們甚至隱姓埋名。

　　高調亮相的張海和深藏不露的覃輝成為當下最受矚目的神秘富豪，前不久覃輝亮相對“七宗罪”做了回應，有些謎底卻仍未揭開。在此之前，在媒體上引起過紛繁議論的神秘富豪們還包括：仰融、楊斌、顧雛軍、李春平等，盡管他們有的已身敗名裂，有的仍縱橫商海，但分別留下了各種懸念：離奇的身世、來路不明的第一桶金、翻云覆雨般的資本運作、專業人士也看不懂的商業模式。當然，有些懸念已經在神秘富豪的面具被撕下后真相大白了。

　　將迷局進行到底

　　神秘，但偏偏還要拋頭露面，一邊給外界留下無盡的猜疑，一邊還要在眾目睽睽之下操持商業。

　　依此可以給張海們定義為活躍的神秘富豪。

　　與之相對的當然是不顯山不露水的神秘富豪�？赡芨�多的富豪選擇了持續神秘甚至永遠神秘。他們中至少有兩類人，一類是在經濟轉軌期利用權力資源和社會資源獲取巨額的財富的，他們的財富見不得陽光；另一類是形形色色的隱形冠軍，主要集中于制造業，他們可以不聲不響地把一個個不起眼的產品做到全球市場占有率第一，他們的產供銷渠道固定，對資本市場無依賴，甚至也無需知名度，因此樂得“悶聲發大財”。

　　可見，活躍的神秘富豪顯然不甘于“悶聲”，而且要發更大的財，有學者把他們定義為：“不甘于隱蔽、期望再借助傳媒擴展資源的民營企業家”。張海是當之無愧的典型，他不滿足于氣功斂財而做操盤手，又不滿足于操盤斂財而入主健力寶。為了更多的資財，他們敢于讓公眾猜測、敢于讓媒體質疑，甚至敢于應對披露制度。

　　于是就有了一個不可思議的現象，一些身敗名裂的神秘富豪雖然甫一亮相即遭質疑，但卻始終氣定神閑，應對自如，直至在質疑聲中東窗事發。25歲的億萬富豪、密宗大師、操盤手，這些云里霧里的懸念一直要等到張海以不可思議的方式入主健力寶、并侵吞財產被逮捕才得以破解。覃輝的卓京系也因混亂無度、難見效益的“資本運作”早就在業界廣受懷疑。但神秘依然可以繼續。

　　設計了“華晨迷局”的仰融(據說名字都不是真的)更不回避他的神秘，談起華晨的原始積累是從哪兒來的，怎么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他可以坦然對媒體說：“華晨的出身不好，什么叫出身不好……當時很多事都說不清楚，直到今天我有些事是否就有權利講清？也不一定……”

　　在李澤楷的“文憑造假事件”都能攪動香港股市并使盈科股價下滑的時代，上市公司華晨的老總卻敢說自己的公司來歷不明。在神秘富豪的各個屬性中，仰融堪稱兼項最多者。

　　神秘背后

　　神秘就一定要遭到質疑嗎？公司就不能有商業秘密嗎？你們看不懂的就一定有問題嗎？

　　這是神秘富豪最常用的反問句。

　　在基于本能的質疑——為什么要如此神秘——之后，人們應該發問的是，神秘背后掩蓋著什么？

　　首先，從“問題富豪”乃至更多有原罪的富豪的發家史，可以看出神秘的必要。經濟學家巴曙松總結說：“在轉軌條件下，許多私營企業家往往不是傾向于積極爭取整個游戲規則的公開、公平、公正，不是爭取建立一般性的公平規則，常常是相信個別建立的特殊規則、特殊關系，相信所謂‘潛規則’。”中國社會科學院與國家統計局的專家則曾依據調查共同得出一個重要的結論：“中國多數富翁致富并非來自資本積累或專利創造的收益，而是來自社會資本與網絡效益”，用句通俗的話來說，通過國有到私有的不正當流通，國家的財富變成了個人的財富，這個流通過程當然是神秘的。因此，富豪垮臺牽出貪官幾成定式。

　　此外，資本運作常常是在云山霧罩的概念下，以令人眼花繚亂的方式進行。看不懂的人自然心生疑竇，運作者則往往反唇相譏。這是所有富豪——身世迷離的和出身明朗的——所遭受的共同質疑。從2001年入主科龍以來，顧雛軍就一直在應對這種質疑。

　　對顧氏企業神秘增長質疑，有一句名言，“1996年前的顧雛軍我們看得明白，1996年后的顧雛軍沒多少人看得明白�！�

　　而顧雛軍也留下了一句經典答復：“商業問題應該由專業人士來評判，這個問題不是新聞界應該關心的問題。一個合理的、理性的社會應該各負其責，這就是社會分工——這個收購怎樣，由收購雙方來認定�！薄�

　　2002年年初，因顧雛軍、吳征等人的購并引起一片非議時，中證萬融投資服務有限公司董事長趙炳賢作了專業的評判：“媒體和公眾的注意力應該把對當事人背景的注意力轉到并購本身，放在被并購企業的發展上，放在被并購企業管理團隊上，放在收購以后的整合、戰略、營運模式、員工怎么安排以及對行業、社區造成什么影響上？人家把錢掏出來了、執行了合同，你管這錢是從哪兒來的？”

　　不知道2004年10月時，趙先生會不會修正他的觀點。那個月，陳久霖投機失敗，中航油巨虧5.5億美元。買來“石油帝國”的奇跡創造僅僅幾個月，驚天丑聞就隨之而來。原來，神奇的壯舉背后是神秘的資本運作——期權投機，這出慘劇的禍根恰恰是跨國并購的資金“從哪兒來的？”

　　陽光富豪

　　質疑神秘，實際上是質疑商業中的反常。

　　身邊這些丑聞敗露者的經歷簡直是對我們商業智慧和判斷力的嘲弄。

　　對待這些反常，我們只需用本能反應：你憑什么要掩蓋？憑什么要打破商業常規？

　　證明這種本能反應，也只需要最基本的經濟學常識。在全球一體化、資訊即時化、商業高度透明化的今天，絕大多數企業的增長率和利潤率絕不會再達到令人瞠目的程度；兼并重組的效應是可以準確量化的；只有資源壟斷和技術創新(并實現壟斷)的企業才有持續的、超高速的發展；只有在泡沫經濟潮中，整個行業才會瘋狂飆升。根據這個常識，財富陽光照不到的東西，都應引起本能的預警。你可以相信中石油、中國移動的利潤增長，你可以相信比爾·蓋茨和Google小子的財富爆炸，而對其他的離奇的神話則要警覺。

　　因此，張海們可能是最后一批活躍的神秘富豪。他們要么選擇蟄伏，要么選擇敗露。

　　安然事件使華爾街資本主義遭遇空前的信任危機，同時也使披露制度和公司透明化的重要性被提到前所未有的高度。對于公司而言，神秘已經成為一個不折不扣的負面用語。

　　豈止神秘，低調也幾乎成為負面，特別是企業高速發展、市場占有率提高后，會自然而然地進入人們的視線，逃都逃不脫，因此，他們必須增加透明度。看看中國最低調的公司華為的變化吧。

　　“陽光富豪”自然就成為最受尊敬的稱呼，這是互聯網熱潮為中國制造的最有意義的產品，丁磊、陳天橋先后成為中國首富，意義不亞于比爾·蓋茨成為世界首富。這是紙面上的財富，更是陽光下的財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