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報記者 陳小瑩 衣鵬 北京報道

　　張宏偉在2小時的談話中一直克制著憤怒。

　　“如果是黑錢，是賄賂，我不會傻到去起訴”，他忽然從椅背上前傾，加重了“黑”字的刺耳音調。

　　這筆讓其介意的1690萬美元，是東方集團董事長張宏偉與舊部原美國東方集團(以下簡稱AOG)總經理趙竑進行庭審大戰的緣起。

　　美國東方集團為東方集團(總資產94.6億元)下屬東方實業有限公司在美國設立的全資子公司。趙在張麾下工作超過15年。

　　張宏偉認為趙竑挪用侵吞了這筆資金中的450萬美元，希望在美國維吉尼亞州的民事法庭上討回公道。

　　而趙竑直接拋出這筆資金系“黑錢”的論調，稱這是蘇黎世保險公司(以下簡稱蘇黎世)為入股新華人壽付給張宏偉、關國亮和趙竑的“好處費”，原本就不合法。

　　對此，張宏偉斷然否認，稱這筆資金為“跑審批的服務費和誠意金”，且最終打入了東方集團的相關賬戶，并未進入個人腰包。

　　入世前后，歐洲第一保險公司蘇黎世進入中國的秘道漸顯。

　　“服務費”是否合法？

　　根據公開報道，新華人壽是中國入世之后第一家外資入股的中國保險公司，入股時間發生在2001年8月30日。

　　首批進入的外資保險大鱷有IFC(國際金融公司)、蘇黎世、日本明治生命保險等，共購入24.9%的股份。

　　事實上，暗戰早在新華人壽成立之初的1996年就開始了。根據張宏偉的回憶，當時蘇黎世開始與東方集團接觸——彼時東方集團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東方集團)及其關聯企業是新華人壽的大股東，占股25%——蘇黎世提出希望與其簽署一份《服務協議書》。

　　“當時他們(蘇黎世)提出想入股新華人壽，服務的內容是要我們幫他們跑審批，”張宏偉說，“這在外資公司進入中國里很普遍。”

　　根據張宏偉的描述，這份協議中他一共承諾了兩項內容，其一為向國家相關主管部門申請蘇黎世參與新華人壽的“增資擴股”；若此方案失敗，第二項承諾是東方集團作為大股東轉讓一定的股份給蘇黎世，但是價格要重新談判。

　　作為對價，蘇黎世答應支付給東方集團一筆資金，大約在1500-2000萬美元之間，包括“服務費”和“誠意金”兩個部分。

　　“我覺得現在還沒法定性這筆費用，看起來依然是一個正常的商業安排”，上海國浩律師集團合伙人王衛東說。盡管他個人也認為純服務費用如此高企有些反常，“但由于這是一筆大交易，這個數字也不是不可能的。”

　　根據張宏偉的說法，東方集團和蘇黎世之間的一攬子協議是由蘇黎世方面的律師設計。

　　“有香港律師臺灣律師，還有大陸律師。”張宏偉說。

　　略讓人費解的是，與蘇黎世方面簽約的不是持股新華人壽的東方集團，而是香港東方集團。后者由張宏偉個人在香港注冊成立，為東方集團的關聯企業。

　　“這就是在中國辦事的費用，比如公關，跑政府關系。我們是開了個高價，類似于用一半掙一半，總要賺點錢。”張宏偉說。

　　但他沒有透露其最終為“跑審批”支付了多少費用，支付給哪些部門和個人。

　　王衛東律師認為，是否能定性為“黑錢”，關鍵看是否涉及不法手段。他認為以蘇黎世的內部管理能力，應該有一系列內控措施，“至少看起來是合法的”。

　　此前曾有接近“新華人壽資金運用”調查組的說法稱，這筆費用是東方集團替蘇黎世代持新華人壽10%股份的對價，雙方之間還存在一份《特別合同》和《擔保合同》。

　　2011年9月，蘇黎世轉讓新華人壽的5%股權給中金公司和野村證券，降為第三大股東。其金融亞太及中東地區主席GeoffreyRiddell曾對媒體坦言，蘇黎世金融入股新華人壽獲得了“巨大的回報”。

　　事發關國亮

　　曾在2006年由于巨額資金挪用被捕的關國亮，在這筆1690萬美元的資金運作上起過決定性作用。

　　張宏偉稱，蘇黎世和香港東方集團達成協議之后，蘇黎世先將1690萬美元打入香港東方集團，即成為張宏偉個人資產。

　　隨后，在原東方集團副總裁(后任新華人壽董事長)關國亮的操作下，這筆資金從香港轉入美國東方集團。張宏偉提供的稅單可以證明后者是東方實業的全資子公司。即至此這筆服務費不再歸屬他個人，而是屬于東方集團。

　　2004年開始，張宏偉醞釀與關國亮“分家”，隨后趙竑就在他的視野里消失了三年。這一變故增加了他著手清理美國東方集團賬目的難度。

　　“此前關國亮一直是我集團的財務總監，尤其是美國公司的賬目都是由他過手，趙竑又向他負責，所以我一直沒有管這些錢。”張宏偉承認美國公司的財務有些失控。

　　隨后趙竑因為逃稅被刑事起訴，入獄十個月之后，又于2009年被東方集團在美國提起民事訴訟。

　　關于1690萬美元的歸屬，張宏偉的舊部趙竑持不同意見，他曾向本報記者說，這筆費用是蘇黎世支付給張宏偉、關國亮和他本人的“好處費”，是“黑錢”，而且歸三人所有。

　　“香港公司就是我個人所有的公司，不存在跟別人分錢這回事。”張宏偉否認了其他兩人對這筆資金的所有權。

　　張宏偉事后得知，在資金轉移的過程中，這筆資金還歷經在香港和美國的兩個離岸公司賬戶，為關國亮和趙竑兩人私自設立。后來，同樣經過這兩個離岸公司，這筆錢中的700多萬被轉回張宏偉名下的香港公司。

　　“我始終覺得趙竑這個人跟著好人會是好人，跟著壞人會變成壞人。很不幸，他跟了關國亮。”張宏偉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