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導報 記者 于傳將 江蘇泰州報道

　　2008年下半年，信泰人壽瘋狂將大批高風險的萬能險投放泰州地區農村市場，欺騙宣傳“智富寶”“超高回報”，只需要一次性存6000元，第2年就可以取5000元，20年后可以回報12萬元，每年還發紅利。僅僅時隔1年，2009年下半年信泰人壽便遭遇到眾多農民的集體聲討，如此多老齡且低收入的農民結伴“討說法”，使信泰人壽迅速陷入萬能險銷售詐騙風波。

　　事件發生后，信泰人壽玩起了“躲貓貓”。業務員說是公司(指信泰人壽)教我們做的；受騙農民再找到信泰人壽，卻被告知公司不對業務員的講話負責。據了解，信泰人壽一位年輕女性，因身陷“詐農門”，壓力過大已變“瘋”，連自己不到10歲的小女兒都不認識。到底誰在詐農？到底誰是幕后真兇？

　　近期，經濟導報記者多次接到相關地區受騙農民的投訴舉報，為此導報記者專程趕赴泰州進行了實地調查。

　　“騙子”業務員

　　管一成曾經是信泰人壽的業務員，每銷售一份“智富寶”保單，可以拿到10%的傭金。詐農事件發生前，管一成共向同村的30多人銷售了萬能險。后來發現受騙的同村農民，在其門上貼上了“欠債還錢”的大字報。

　　據導報記者調查，管一成其實并不是真正意義上的信泰人壽業務員。因為根據信泰人壽的業務政策，正式業務員銷售“智富寶”的傭金，遠遠超過10%。“原來農行的同事肖至誠找到我，說他在信泰人壽做業務經理，讓我幫他一起跑保險，我覺得曾經是同事就答應了。”管一成告訴導報記者，“肖至誠跟我講，‘智富寶’的收益很高，一次性交6000元，最后可以拿到12萬元，每年還發紅利。我們一家都是受害者，我們自己就買了5份。”

　　“十幾天前(今年8月上旬)，我去信泰人壽討說法，想找那個老總周紅，找不到人，打她電話發現停機了。”導報記者赴泰州調查時，衣衫破舊的受害農民管一成說：“他們(指信泰人壽)當初跟我講，這個保險很好，第1年只要存6000元，第2年就可以取5000元，20年后可以再拿回12萬，每年還發紅利，沒有想到被騙了！”甩掉了黃膠鞋上的泥巴，管一成恨恨地說：“我們賺點錢不容易啊，田里棉花三五天就得去打農藥，討說法成本太大。”

　　“你知道我為什么呆在信泰人壽一個月就走了？就是因為他們把這個險種說成這樣(指前文管一成所說的超高回報)，所以我感覺我不能在這個地方干了。”信泰人壽原業務員盧進其告訴導報記者。

　　信泰人壽原業務員宋加圣也向導報記者反映：“我們在信泰人壽一共就培訓了一周，一男一女兩個講師給我們上課，到現在我都沒搞清楚保險是什么，保險合同也看不明白。培訓時，公司也就是跟我們講，簽一份保單我們可以拿多少錢。并教我們向客戶介紹時，就說你只要交多少錢，最后可以拿多少錢。”文化程度不高的宋加圣告訴導報記者，他現在已經離開信泰人壽做協警了，跟他一起入信泰的幾個業務員也不做保險了。“賣保險很沒意思。”宋加圣最后再次強調。

　　誰逼瘋了沈明珍？

　　沈明珍，曾經是信泰人壽業務員，一個不到10歲小女孩的母親。2008年5月，加入信泰人壽的沈明珍一定沒有想到：因為做了保險，自己最后竟然連家也不敢回，連女兒也不能見。那些追著她要討回被騙保費的農民們告訴導報記者：沈明珍已經瘋了，她連自己女兒都不認識了！

　　導報記者趕赴泰州調查時，沈明珍是第一個被納入視線的信泰人壽業務員，當地被騙農民談到她時，都有一些復雜的情緒。

　　通過沈明珍購買了信泰人壽“智富寶”萬能險的陳小姐告訴導報記者，沈明珍這個人并不復雜，但是她根本不懂保險。“我在家花了一周時間，看了信泰人壽的保險單，就比她懂得多。”陳小姐感慨地說：“其實她的業務經理在騙她，她的公司(指信泰人壽)也在騙她。”

　　據了解，沈明珍文化程度不高，今年還不到29歲，年幼的小女兒還不到10歲，丈夫在當地的LG公司開貨車，家境不是很好。江蘇保監局于2008年5月7日批準信泰人壽泰州營銷服務部開業的時候，沈明珍是第一批加盟業務員，而在此之前她對保險根本不了解。

　　沈明珍所在業務團隊經理是丁全增和袁力萍，當地農民反映，沈明珍每一次簽單，經常是這兩人陪同和促成。“每當我們猶豫不決的時候，沈明珍就請她的經理來幫忙解釋我們可以拿到多少錢。”譚大媽告訴導報記者：“后來出事找他們，才發現找不到了。信泰人壽出事后，他們又跑到太平洋保險去了，一共才在信泰人壽做了3個月。”

　　去年下半年，大批買過信泰人壽“智富寶”的農民發現自己受騙了，于是這些農民就結伴到業務員家里討說法。據反映，受騙農民在11月找到沈明珍家里時，才獲知沈已經失蹤很長時間了。而據導報記者調查，沈明珍所信任的業務經理丁全增和袁力萍，早在2008年10月份就已經離開了信泰人壽。

　　年輕而又不懂保險的沈明珍，在獨自面對這種“農民式的集體討債”時，內心的壓力可想而知。“后來我們再去找沈明珍，只找到了她的女兒。再后來我們去討說法時，被信泰人壽告知：沈明珍已經瘋了，連自己的女兒都不認識了。”當地農民向導報記者透露。

　　“退保太難了”

　　導報記者調查發現，這些購買過信泰人壽“智富寶”的農民，是在去年下半年發現受騙的，范圍覆蓋了泰州的市區、開發區、姜堰、興化等地。其中姜堰、泰縣的馬莊、北橋、南橋、港口、潘家、黃岡、淤溪等多個鄉鎮，屬于“重災區”。在這些鄉鎮范圍內，有些村僅一個村受騙農民就多達40余人。

　　去年10月份，也就是當年的中秋節后，更多農民發現自己被騙了。恐慌的他們紛紛打電話找信泰人壽業務員，發現這些人都已經聯系不上了。找不到失蹤的業務員，憤怒的農民開始結伴，一批批趕到位于泰州書城5樓的信泰人壽泰州營銷服務部，要求拿回當初承諾的5000元，卻被信泰人壽告知，如果要取錢的話，只能取1000元，而今年的6000元保費如果再不交的話，明年就會被終止合同。

　　“當初，業務員跟我講回報很高，我提出要看合同，但是他們說要交錢后才能看。后來看到了保險合同，發現上面有10天的猶豫期。”張隆山告訴導報記者，“可是，這個保單發下來的時候，已經是10天后了，過了猶豫期就不好退了。”

　　受騙的農民多次結伴到信泰人壽討說法，并開始向媒體、網絡和律師求助。事件的擴大終于引起信泰人壽的重視，信泰人壽總公司和江蘇省分公司開始逐步介入。但是，感覺受騙的農民發現自己再一次被信泰人壽給騙了。

　　“退保太難了。信泰人壽派人來我們村里核實情況，跑了好幾趟，然后就逐一辦理退保。當時按照信泰人壽的規定還要檢查身體，必須到泰州中醫院做全身檢查，檢查合格的才退保。”譚大媽的女兒告訴導報記者：“我們村有的退了5600元，有的年紀大點退了5400元。我問為什么我媽媽只退回了5100元？他們說扣掉了體檢費。”

　　“一個村的，最后退錢退的都不一樣多，有的人全額退了，有的只退了5100元。”管一成向導報記者透露。

　　導報記者調查發現，盡管一部分農民已經獲得了“退保”，但是還有許多農民仍然苦苦走在退保的路上。“我們村的人，一批批前前后后去了保險公司好多趟，前兩天又有19人結伴去信泰人壽討說法。我手上現在還有兩份保單，約了好幾次見面，都說現在還在跟總公司那邊開會協商，暫時沒有結果，信泰人壽多次搪塞。”陳女士告訴導報記者。 (應被采訪對象要求，文中部分人名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