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國政協(xié)委員馬明哲：無過錯責任應延緩實施

　　機動車第三者責任強制保險　平安董事長另有看法

　　馬明哲：“無過錯責任”應延緩實施

　　本報記者 馬 斌

　　上海報道

　　“條例的實施的確有值得商榷之處。”全國政協(xié)委員、中國平安保險�熂瘓F�牴煞萦邢薰�司(下稱“中國平安”)董事長馬明哲此語，應該是自1月12日，《機動車第三者責任強制保險條例(草案)》(下稱“《條例》”)公布并引發(fā)爭議以來，保險界高層最明確的姿態(tài)之一。

　　在正在舉行的2005年的“兩會”上，這位全國政協(xié)委員甚至就此提出一份議案，對第三者責任強制保險的實施提出意見和建議。

　　3月3日，本報記者圍繞相關話題專訪了馬明哲。

　　延緩“無過錯責任”的實施

　　《21世紀》：《條例》公布以來，各方看法不一，請問中國平安對這一法規(guī)爭議有什么看法？

　　馬明哲：我們認為，該《條例》有很好的立法本意，強調對弱勢群體的保護，體現(xiàn)了以人為本的原則。《條例》一方面可以避免因肇事方經濟賠償能力不足使受害人的利益無法得到保障；另一方面可以避免單位或個人因交通事故造成的財務風險，減輕交通事故雙方的經濟壓力，有利于充分發(fā)揮保險業(yè)的社會管理職能，促進道路交通安全和社會的穩(wěn)定發(fā)展。

　　目前，我國機動車第三者責任險的承保率僅為30％左右，大量機動車在沒有任何保障的情況下上路行駛，對自身及他人生命和財產安全造成極大威脅。因此，在這種情況下實行強制三者險，可以更好地提高受害者的受保障程度。

　　但是，該條例的實施還有一些值得商榷之處，這些問題如果不解決，將不利于強制三者險制度的推行和實施，甚至違背了建立強制三者險制度的本意。

　　《21世紀》：那么，你認為到底存在哪些問題？

　　馬明哲：總的來說，強制三者險制度中的“無過錯責任”，從現(xiàn)實情況看，超越了我國經濟和社會發(fā)展的歷史階段，可能最終會損害消費者的利益，從而使強制三者險的實施遭遇困難，難以實現(xiàn)其立法初衷。

　　《21世紀》：那你在本次提案中，對強制三者險的實施提出了什么建議？

　　馬明哲：第一，實施這樣的條款應該是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不能超越我國的國情和發(fā)展階段。我在本次提案中提出延緩“無過錯責任”的實施時間，同時合理分擔風險，變相關稅收為“救助基金”，從而切實減輕消費者的負擔，確保消費者利益。

　　提議建立強制三者險應充分考慮中國的經濟發(fā)展背景、人民生活水平、社會文明程度、百姓安全意識等條件，在目前條件尚不成熟的情況下，暫不實行“無過錯原則”。

　　《21世紀》：能否說得更具體點？

　　馬明哲：在具體實施上，建議強制三者險的實施，需要政府、保險公司和其他各方共同推進。比如，道路交通事故社會救助基金的設立，是為了最大限度的保護受害人的保險權益，如果該基金的資金來源于保險費，無疑會增大所有強制三者險消費者的經濟負擔。如果把這一部分負擔進行合理分擔，把國家對強制三者險的有關稅收轉為道路交通事故社會救助基金的主要來源，可以更好理順強制三者險的實施機制，減輕消費者負擔，抑制費率上漲，提高三者險的保障覆蓋面，才能真正實現(xiàn)這一法規(guī)的立法目的。

　　中國保監(jiān)會馮曉增副主席的一段話講得很精彩：“強制三者險的有效運行應當兼顧社會效益和市場效益，使投保人樂意買，承保人愿意賣，受害人有依靠，政府減輕負擔。”如果能實現(xiàn)這樣的效果，以人為本的出發(fā)點才能真正落到實處。

　　從“過錯”到“無過錯”的過渡

　　《21世紀》：國際上也有不少國家實行這樣的制度，為什么就沒有問題呢？他們又是怎樣操作的呢？

　　馬明哲：確實，目前國際上有許多國家和地區(qū)建立了強制三者險制度。

　　但是，無論各國強制三者險的保障水平和運作模式有種種不同，但其發(fā)展完善都有一個過程。

　　比如，保險責任由窄到寬、保障由低到高。在起步階段都實行過錯責任原則。1930年，英國首先實施強制三者險制度，其后，美國、日本等東西方國家也開始實施強制保險制度，但無一例外的是，這些國家的強制三者險制度在建立之初，都是實行過錯責任原則。

　　實際上，無過錯責任原則的實施，需要高度發(fā)達的社會經濟來支撐。隨著社會經濟的發(fā)展和人民生活水平的提升，西方國家才開始考慮改革強制三者險制度。如美國，在1970年代人均GDP達到1萬美元左右時，才有部分州開始實行無過錯責任原則。而中國目前人均GDP剛剛達到1000美元，經濟發(fā)展水平及社會承受能力遠達不到無過錯責任原則的要求。

　　值得一提的是，即使在西方國家，無過錯責任原則也不是普遍現(xiàn)象。到目前為止，美國的50個州中，僅有13個實行了無過錯責任原則；澳大利亞的6個州中僅有兩個州實行了無過錯原則；英國則是全面實行過錯責任原則。在司法體系與中國相近、而經濟發(fā)展水平遠高于我國的日本，則是采用推定過錯原則。

　　所以說，中國強制三者險制度也應當根據(jù)國情按照循序漸進的原則穩(wěn)步發(fā)展。

　　《21世紀》：這樣說來，中國現(xiàn)在就實行“無過錯責任原則”，一定會引起某些不良后果？

　　馬：不錯。

　　以往的保險消費者是按一定的責任承擔費用，但無過失賠償將大大提高保險公司的賠付率，為了維持強制三者險業(yè)務的正常運轉，保險公司只有提高強制三者險的費率水平。根據(jù)測算，新的強制三者險的價格是目前同等賠償限額保險費水平的2-3倍左右，也就是說，以往1000元左右的保險費可能漲至2000或3000元。

　　可是，我們知道絕大部分的保險消費者不會出險，保險費的提高將成倍地增加其經濟負擔，原先的投保人會覺得買了很不劃算，成為一個很不情愿的成本，不排除有部分人會選擇逃避購買的可能。

　　而且，中國的汽車消費事實上已經進入工薪階層，暴漲的保險費支出會在相當大程度上加重其經濟負擔。特別是農用機動車，本身車不值多少錢，可是每年的保險費可能高到車價的十分之一，直接加重了農民的負擔，農民賺這點錢，哪里買得起？

　　可以說，以中國現(xiàn)階段的情況來看，無過錯責任條款將使強制三者險投保覆蓋面難以得到保證，最終來說，受害者的權益很難得到有效保障。

　　更為極端的狀況是，由于投保不足，一旦出險，機動車所有人可能因為害怕承擔責任而選擇逃匿，這樣對受害者來說更是“雪上加霜”，受害人的權益更加難以得到保障。這種情況顯然與強制三者險制度的本意完全背道而馳。

　　另外，從當前老百姓的安全意識角度看，這個條款也不利于強化民眾的安全意識。目前，中國交通事故率高，很大程度與交通安全意識和知識尚待提高有關。雖然我們不能想象人們以生命為賭注，但不可否認的是，無條件賠償本身確實有可能會縱容部分人放松安全意識，甚至可能因為過度的保障引發(fā)一些道德風險。近一段時期以來，交通事故的增長及一些地方出現(xiàn)的所謂“撞車黨”就是一個很好的證明。

　　《21世紀》：對保險行業(yè)會有什么影響？

　　馬明哲：對保險業(yè)來說，會有一些影響，比如要調整費率和條款等等。但是按照“不盈利不虧損”原則，保險公司增加的所有賠付成本會最終轉嫁到投保人頭上。

　　《21世紀》：對其他行業(yè)的影響呢？

　　馬明哲：對汽車產業(yè)的影響最直接。汽車已成為大眾消費品，車輛保險是老百姓用車成本中的一項重要負擔。“無過錯責任”使得保費大幅上升，從而會在一定程度上抑制國內汽車消費市場，尤其會抑制數(shù)量眾多的中低端汽車消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