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杰

　　“交易所托管在銀行的賬面上只有100多萬元的資金，為何體現到交易盤面中，會變成1000多萬元的數字？”針對證監會主席助理姜洋帶隊國務院聯合檢查小組在壽光匯利通電子交易市場核查出的問題，大多數此類市場管理層對此一笑了之。

　　“肯定不是一兩家存在此類問題了，這個現象可以理解為虛擬資金，也可以理解成為放大了炒作的杠桿比例，更可以理解為交易所本身就在里面和交易商對賭。”一家自稱也存在虛擬資金問題的某華東地區大宗商品中遠期電子交易市場老總直言，所有這些，說白了就是做市商制度使然。因為有了這一制度，交易所不僅僅提供交易平臺，也可以通過虛擬資金入場，用自己的虛假數字與交易商的真金白銀捉對廝殺，進而達到非法獲利的目的。

　　而另一方面，做市商制度則在中國灰色地帶長期存在。“它不是雷區，政府沒有說不可以引入做市商制度。也不是綠燈區，因為迄今為止，我國也沒有公開在期貨市場允許引入做市商制度。現在就是膽子大的交易所自己充當做市商，膽子小的請別人進來當做市商，膽子再大一點兒的，就用虛擬資金玩空手道。”天津市保稅區大宗商品交易市場總裁周臣認為，做市商的游戲規則，亟待政府出臺指導性意見，或者進行制度性安排，而非放任自流。

　　做市商之亂

　　“龍鼎是做市商制度被使用最爛的市場之一，很早以前的海南橡膠事件也是發軔于做市商制度，可以說，100個大宗商品市場里面有99個都在引入做市商，剩下一個沒有引入的，一定是沒有開市交易，或者倒閉了。”原華夏商品交易所一位資深代理商半開玩笑地指點著做市商的江湖之亂。

　　何謂做市商？國際市場的慣例是，做市商在具體某一市場運轉中，扮演活躍交易，平穩價格，促進中遠期現貨價格或期貨價格緊密圍繞現貨價格運行。與此同時，做市商還具有平準基金的色彩，即在市場過度低迷時，可能出手救市；反之，當市場過度活躍，做市商也可以出手打壓，讓期貨價格更貼近現貨。

　　據了解，做市商的進入門檻非常低，在一些小型的電子交易盤中，通常只需要注入幾百萬最多上千萬元資金，就可以成為做市商。而在一些非常大的市場，它的做市商資金規模則可能突破1億元，甚至達到幾億元。

　　一些曾在西北某電子交易盤擔任總經理職務的人士向《中國經營報》記者證實了做市商進入門檻非常低的說法。“我們在剛開盤的時候，市場老板的確通過其他非關聯公司賬戶，投入了幾百萬元資金，用于運作開市初期的交易數據和圖形構建。”這位已離職的人士稱，這是業內公開的秘密，誰都知道做市商類似于股市坐莊，“只要你會玩，不刻意殺散戶，也通常不會誘發群體性事件，更不會進入政府監管視野。”

　　“但在我國，這一制度幾乎淪為了大資金公開斂財的工具。”陜西大宗煤炭交易市場總經理王宇航對做市商制度頗為不滿。他認為，由于政策監管真空，做市商一方面可能客大欺店，另一方面，如果做市商資金本身就是由交易所內部發起投入，則意味做市商可以實時監控所有后臺交易數據，將散戶殺戮于無形。

　　因使用做市商制度不當而導致暴虧數億元的山東龍鼎電子交易市場是最大的反面教材。2009年下半年至2010年一季度，該市場本身投入巨資成為做市商，但當方向做反的時候，執意打壓中遠期現貨價格，一度導致現貨價格高達8000元/噸，而在該市場交易價格卻僅為4000元/噸的荒唐局面。該市場資方負責人蘇祁東向《中國經營報》記者坦言，做市商制度使用稍有不當，后患無窮。

　　制度性之考

　　七部委聯合檢查組自6月底投入工作后，其核查方向之一，正是透過核對交易所后臺交易數據和銀行出入金來往數據，來核查是否在各商品市場存在做市商制度。

　　“問題是，大多數市場如果采用了做市商制度，他們一定會把資金來往及關聯關系撇得一干二凈，又怎么可能被檢查組逮個現行？”當山東壽光匯利通等部分市場被查出銀行賬戶資金與交易盤面匹配資金嚴重不相符時，多位業界人士感嘆，做市商制度在部分市場的確被使用得爛到了極致。

　　然而，做市商制度最大的問題還不僅于此。

　　“我們知道，政府從來沒有公開允許過引入做市商制度，但也從來沒有禁止過引入做市商制度。換言之，這一制度在國內的使用情況可以說是為所欲為，因此，對于它的監管，是一張白紙。”山東省商務廳有關人士對《中國經營報》記者表示，由于是監管盲區，因此誰也不知道應該如何監管。

　　在他看來，如何監管做市商制度，是一個非常金融的專業問題。“我們要是去檢查，即便拷貝了數據，也可能查不出什么問題。更何況大多數的做市商與交易所之間的關系是非常隱蔽的，而且一些交易所還存在兩股以上的主力資金，我們很難甄別誰才是真正的做市商。”這位官員稱。

　　上海大宗農產品交易市場總經理費建則認為，做市商制度非常必要。盡管他否認該市場目前存在做市商制度，但他指出，未來上海大宗農產品交易市場將推出的“百縣百品”農產品現貨銷售對接平臺將公開引入主席交易商制度。“主席交易商也可以理解為做市商，它所要發揮的功能，就是活躍交易，平穩價格，促進中遠期現貨價格或期貨價格緊密圍繞現貨價格運行。”費建說。

　　而記者在采訪中發現，大多數交易商堅決反對“做市商”制度，尤其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動接受做市商交易機制。

　　“我做品種，從來都會繞開那些做市商痕跡非常明顯的交易所。只要存在惡莊，他一定會利用做市商制度殺死你，或者逼你平倉走人。”南京某大宗市場交易商龐先生表示。

　　但在更多市場建設方看來，做市商深入中遠期現貨市場和中國的股市以及期貨市場，這是公開的秘密。因此，這一大背景下，政府亟待對做市商展開制度性安排，而非放任自流。

　　“建議國家出臺一個規范管理辦法，或者在《中遠期電子交易市場管理條例》里面就做市商制度問題專門闡述，用制度來規避風險。”多家仍在使用大宗商品電子交易市場的老總表示，“如果國家擔心這樣還是管不好，完全可以在部分大型大宗商品交易市場設立平準基金制度，對交易市場展開整合。”

　　記者試圖就如何監管做市商制度，及如何管理做市商資金且規范其收益率等問題，采訪商務部、證監會等機構，但均被拒絕。

　　不過，證監會一位內部人士就做市商問題解釋說，電子交易所如果有做市商，那是屬于虛假成交，應該屬于犯罪行為，按理，交易所只負責提供交易的平臺，絕對不允許有跟客戶對賭的行為。期貨都不允許做市商，電子市場更不允許了。

　　“現在電子市場感覺投機太甚，清退自然人是因為現貨交易是不允許有投機的，電子市場是為了滿足生產需要，如果變成了貿易商的投機市場，那辦它有什么用。”這位證監會人士稱，不僅僅是做市商制度要不得，未來對于電子市場這類特許類企業，嚴格準入制度將逐步建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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