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報記者 柯智華  

　　一年前，董黎明(微博)是個賣基金的好手。現在，他是個農民“新兵”，務農8個多月。

　　今年40歲的董黎明是中國基金業最早的從業者之一，擔任了6年的華夏基金(微博)上海分公司總經理，每年掙得數百萬元薪水。2011年3月，他從中國最大的基金公司華夏基金管理有限公司(華夏基金)離職，到山東承包土地種菜，在牡丹江旁種水稻。

　　董黎明或許是國內基金業的第一個“農民”。在他之前，國內基金業也有很多跳槽者，但這些基金從業人員的下一站，幾乎都還在金融業的大圈子內，賺著數百萬甚至更多的薪水。

　　一個百萬年薪的金融業者，為什么會當農民？一個會賣基金的人，是不是能當好農民？幾乎所有人都這么問。

　　董黎明在電話里告訴早報記者，當了近一年的農民，他現在堅信自己的選擇是對的。他說：“我現在是個農者，腳踏土地、仰望城市。”

　　十年基金生涯

　　1972年出生的董黎明，早已通過讀書跳出了農村。作為復旦大學數學博士，他曾擔任華東理工大學數學系講師。上個世紀末，由于老師工資待遇低，董黎明轉型加入西南證券(微博)基金部，擔任高級經理，2001年加入華夏基金公司。

　　在基金業從業整整十年之后，董黎明做了一個決定。他再次決定轉型，離開自己已經做了十年的基金業。

　　此時，國內基金業正處在一個巨大變化中。在經歷了2006年和2007年的大發展后，2010年的基金業已處在停滯或倒退狀態。對于華夏基金而言，受股權問題影響，從2010年1月1日起開始暫停新基金發行。不過，華夏基金老大的位置依然無人撼動。

　　對于曾經的基金業，董黎明并不想多談。他說：“談來談去就是那點事，當時只是不想在金融圈子干了，想在農業里尋找點機會。”

　　“務農”的想法由來已久。還在當華夏基金上海分公司總經理的時候，董黎明就曾說過自己最感到幸福的事情，就是蹲在田邊抽煙，跟農民們一起聊天。

　　每年，董黎明都會回到以蔬菜種植為主的山東壽光老家，經常會看到因為農田施化肥過多，田地種不出菜的“悲劇”。2010年下半年，董黎明回家時，看到的景象讓他很震撼，“成片成片的田地里，西紅柿‘生病’爛了，農民沒有收入。”他無數次跟朋友描述自己看到的景象。

　　“現在農民的菜送不出來，我們卻吃著毒牛奶、毒饅頭。總該有人去做點什么，我在基金業已經做了十年了，我覺得已經可以了，我在思考自己下一個十年該做什么。”董黎明電話里說，“這個時候相比基金業，我覺得農業對我的吸引力更大。”

　　2011年3月份，董黎明正式向華夏基金提出辭職，4月辦完辭職相關手續。這一年結束后，整體基金的銷售和業績比2010年更差，市場上好消息和壞消息并存。

　　好消息是，呼吁多年的基金高管股份激勵寫入正在擬定的新基金法；壞消息則是，基金元老紛紛離職——2011年5月份，原招商基金(微博)總經理成保良轉身做PE；2011年7月底，與華夏基金范勇宏齊名的基金業元老——肖風，辭去博時基金(微博)總經理職務。

　　“從發展走向成熟，從封閉走向開放，從落寞走向繁華，從為己走向利人，從浮躁走向理性。”董黎明總結自己的基金生涯說。

　　“想在農業里尋找點機會”

　　董黎明離職時，同事問他打算做什么？他留下一句“想在農業里尋找點機會”后離開公司。

　　務農的想法始于2010年。2010年9月份某天晚上，董黎明用手機撥打了一位媒體朋友的電話，他說，自己想回老家包地種菜，老家山東的西紅柿都爛在地里，運不出來，農民很可憐。這時他朋友說：“沒事找樂呀？你會種菜么？種菜會遇到哪些問題，問題該怎么解決，你知道么？”

　　過了兩個月，董黎明再給這個朋友打電話，說想好了，自己已經快40歲了，再不出去做點想做的事情，再過十年，可能老到做不動了。

　　朋友勸他，再仔細想清楚，放棄百萬年薪的穩定生活，一旦脫離這個圈子、這個行業，可能就回不來了。

　　三四個月之后，朋友打電話給董黎明，董黎明神秘地讓朋友猜他在哪里？朋友蒙了：“難道你真的回山東了？”董黎明哈哈大笑：“我在準備回山東的機場，馬上要登機。”

　　對于自己的選擇，董黎明在機場感嘆道：“有些人，很多年想做一件事，但一直沒有去做，能真正跨出這一步去做才是最困難的，我想選擇去做，對不對還不知道。”

　　董黎明當時的迷惑是來自朋友和家人的勸阻。當董黎明將“務農”的想法陸續告訴了更多的朋友，這些無論是來自證券和銀行，還是企業的朋友，其反應和打出的第一個電話均差不多。董黎明說，他們更多的是不相信，以及擔心——種地很辛苦，你行嗎？

　　家人也明確反對他務農，女兒還小，家里壓力大。

　　種了大半輩子菜的父母給了他三個反對理由：其一種菜很辛苦；其二大家都是從鄉下往城里走；其三，現在的工作待遇很不錯。“父母的想法很樸素，覺得我是犯了錯誤被趕回來的，在家鄉名聲不好聽。”

　　“2011年初，女兒快要小學畢業，我覺得可以走出上海去創業了。我對我父母說，我40歲了，只有最后的十年可以折騰了。”他還和女兒做了一個約定，十年之后看誰的成就大。

　　農產品“機構投資者”

　　從去年開始，董黎明入股了朋友開的家山東康之源農業科技發展有限公司，他擔任公司總經理職務。公司2011年3月在山東諸城成立，目前4個股東分別來自汽車銷售、房地產銷售、蔬菜深加工以及基金業，初期投入3000多萬元。

　　這個山東壽光農村走出來的不惑之人，回到和泥土打交道，享受在路邊小攤小店吃面條的生活，卻已不再能完全適應“務農”生活。

　　“盡管做好了心理準備，但是真正適應起來卻并不那么容易。”董黎明說，在來山東一個月后，他強烈地感受到了前后兩種生活的落差，而現在他依舊在努力適應之中。

　　比如，在2011年8月蔬菜大棚建立好前，董黎明每天拎桶給菜澆水，2011年9月底在去牡丹江基地收割稻谷時，董黎明租住在租賃的農家房子里，因客觀條件限制半個月沒有洗澡，而且一個多月才能回上海家里一次。

　　每當此時，董黎明鼓勵自己說：“當一個人決定離開床的舒適，去石頭上睡覺時，他就已經擺脫了某種惰性，而帶來許多種可能。有一天，頑石上也會留下他的溫度。”

　　目前，山東康之源擁有兩個有機基地，其中山東諸城1000畝，以種植蔬菜為主；牡丹江則500畝，以種植大米為主。2011年11月份，蔬菜基地的產品陸續上市，牡丹江大米則注冊了香夏貢米與香夏貴妃米兩個品牌。 

　　“去年大量的精力、公司的資源都配置到了基地的建設之中 。” 董黎明說，今年主要的精力與資源要配置到加工包裝廠、營銷服務能力上，目前在北京、山東煙臺和諸城建立了站點，通過物流將蔬菜送到站點后，再由站點送到訂購的消費者手中。

　　有很多困難超乎想象。董黎明說，要請到農業科技人員支持很難，現在技術人才都不愿意下地。運輸很難，把山東的蔬菜運到上海后，要送貨到社區，需要龐大的運輸隊伍，建設完整的服務體系需要時間和資金投入。困難，還有很多……

　　早報記者問董黎明，“務農”投入給自己設止損線了嗎？什么情況下會重新回到金融業？董黎明回答說：“等到山東康之源足夠優秀時，從品牌到管理團隊，可能那時是我再做選擇的時候吧。”

　　值得一提的是，在2月12日媒體披露董黎明棄基務農后，2月13日董黎明開通了新浪微博。2月17日，他在微博上寫道，如今的農產品市場猶如1990年代中期的股票市場，生產、運輸、銷售極度分散，典型的散戶市場，為炒作提供了便利。在農產品市場中“發展機構投資者”或許是最優的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