蓋茨基金會雙軌典范
為規避關聯交易之嫌，蓋茨基金會將資產管理與施贈項目管理分離，互不隸屬，只是擁有兩位共同的理事—比爾和梅琳達·蓋茨。
文 本刊記者 植美娜
唐駿跑到比爾與梅琳達·蓋茨基金會北京代表處學習，但并未取回真經，陳發樹宣布將把價值83億元的股票投入基金會卻引來質疑一片。有人把這歸結為美國與中國的情況不一樣。的確，中國對非公募基金會的稅收制度和對股權捐贈的政策及規定都有待完善。
不過，這次失敗的慈善公關，或者也是因為唐駿拜錯了師門。蓋茨基金會北京代表處副主任耿明向《投資家》介紹，北京辦事處只負責花錢，而基金會的建立及其基本運作他們并不了解。
作為美國新一代基金會的代表，蓋茨基金會接收美國歷史上最大一筆股權捐贈的經驗、之后摸索出的雙軌運作模式、正在探索的新的風險慈善，很大程度上都值得借鑒。
巴菲特的禮物
提起蓋茨基金會，就不得不提巴菲特——他讓該基金會資產翻倍。
巴菲特和蓋茨于1991年在西雅圖的一個社交場合相識。雖然他們年齡相差25歲，一個從事IT實業，一個從事金融投資業，但是他們馬上互相賞識，成為一對財產排名最高的忘年交。
2004年，當時的世界首富比爾·蓋茨出任世界第二大富豪巴菲特旗下伯克希爾·哈撒韋公司的董事。2009年，53歲的蓋茨接受媒體采訪時表示：“我已經向巴菲特承諾，將終生涉足伯克希爾·哈撒韋公司的事務。”
2006年6月，巴菲特宣布將自己財富的85%捐給五個基金會，其中向蓋茨基金會捐贈1000萬股伯克希爾公司的B股股票，當時這些股票價值約310億美元。這是美國迄今為止最大一筆私人慈善捐贈。
巴菲特的股權捐贈具有明確的時間表和條件。捐贈的股份是按年注入的，2006年以后每年7月，剩余的承諾股票5%移交給基金會的資產信托。已經完成的股票注入如下表——巴菲特針對蓋茨基金會的股權捐贈。
這部分股權捐贈還包括三個關鍵條件：第一，比爾·蓋茨或者梅琳達·蓋茨還在世，并且參與基金會的運作。第二，基金會必須始終符合規定，將巴菲特的捐贈做慈善之用，使其能夠免除贈予稅和其他的稅收。第三，在3年的捐贈適應期和運營支持之后，自2008年以后，必須基金會花完上一年捐贈股票的價值總額。
另外2007年3月巴菲特在伯克希爾公司的股東的年度信件中約定，在巴菲特死后仍然持有的伯克希爾公司股票將在其所有資產結算后的十年內做慈善之用。這一約定包括巴菲特對蓋茨基金會所承諾的屆時仍然剩余的股票。
在捐款前，巴菲特本人擁有伯克希爾公司474998股的 A股，每股A股可以兌換30股B 股。按照伯克希爾·哈撒韋公司的規定，每股A股擁有1股的投票權，而每股B股卻只擁有1/200的投票權，也就是說，捐股后巴菲特的股權比例盡管大幅下降，但其投票權依然高達38%，在公司的日常業務上，巴菲特仍然具有主導權。
每年贈送出去的股票都有可能在市場上交易，面對巨大的股權捐贈數量，人們自然會擔心可能的拋售行為會壓低伯克希爾公司的股價。巴菲特認為這根本不可能：“即使伯克希爾公司的年周轉率一直保持在15%的水平上，也不會有影響，對于一只擁有龐大市值的股票來說，這一周轉率是很低的。假設這5家基金會把今年獲得的股票全部拋出，如果交易量與以往持平，它們的拋售行為最多把周轉率提高到17%。認為大量新的拋售行為會影響伯克希爾股價的想法是荒謬的，事實上，供應量的增加甚至有益于提高伯克希爾股票的流動性，而且更有希望讓伯克希爾最終納入標準普爾500指數。”
當時蓋茨基金會的資產已經達到280億美元左右，他們完全有能力持有巴菲特的股份，而不是立即拋售。因而伯克希爾公司的股價并不會受到太大的影響。
雙軌生錢
蓋茨基金會的理事會聚集了2位美國最富有的人。一位是做出史上最高慈善捐贈的最成功的投資家，一位是將余生托付于基金會的最成功的創業家，蓋茨基金會成為二人大部分資產的集散地。
2006年巴菲特向蓋茨基金會捐贈伯克希爾公司股票后，成為基金會理事會成員，但是與此同時他仍然是伯克希爾公司董事會主席兼首席執行官，擁有最高投票權。為規避基金會受捐資產管理與捐贈方有關聯交易之嫌，蓋茨基金會將資產管理與施贈項目管理分離。
蓋茨基金會高級客戶經理萊絲莉·格林向《投資家》介紹了基金會的投資與項目運作的雙軌模式。
2006年10月，比爾與梅琳達·蓋茨基金會改名為比爾與梅琳達·蓋茨基金會信托(Bill & Melinda Gates Foundation Trust，下稱基金會信托)。基金會信托的職責是管理基金會資產。基金會信托2008年財務報表顯示，基金會信托仍然屬于私人基金會，免除聯邦所得稅。每年的捐贈撥款行為就是為蓋茨基金會提供資金。
與此同時，成立了一個新的機構，就是現在的比爾與梅琳達·蓋茨基金會(Bill & Melinda Gates Foundation，下稱基金會)，負責施贈項目的管理和運作。基金會有權向基金會信托索要任何其財產范圍內的資產進行公益活動。信托公司與基金會相互獨立，互不隸屬，只是擁有兩位共同的理事——比爾和梅琳達·蓋茨。
蓋茨基金會的運作模式是巴菲特選擇其作為捐贈對象的重要原因之一。以“投資”的眼光來看待慈善事業：合理投資——高額回報——部分收益用于慈善，剩余收益和本金繼續投資。基金會信托2008年財報顯示，2007年投資收益約為40億美元，占總收益的78.4%。2007年底凈投資收益(包括投資收益和股東分紅及利息)約為50億美元，次年向基金會撥款33.1億美元，占凈投資收益的66.2%。
作為新一代基金會的代表，活躍的資本運作是蓋茨基金會保持每年慈善支出位列全美之首的重要原因。
《投資家》：誰來管理基金會的資產運作？
萊絲莉：比爾與梅琳達·蓋茨基金會信托負責受捐善款的運作，包括每年巴菲特捐贈的股票的運作。基金會信托是由邁克爾·拉爾森和他的投資經理人團隊負責的。邁克爾·拉爾森不是基金會的雇員，他和他的團隊完全跟基金會分離。
《投資家》：巴菲特在這之中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萊絲莉：巴菲特跟受捐資產的投資沒有任何關系，包括那些涉及到伯克希爾公司股票的決策。
《投資家》：投資決策是如何制定的？
萊絲莉：比爾和梅琳達制定大方向；邁克爾和他的團隊選擇具體的投資方式。比爾和梅琳達已經指導邁克爾用更加廣泛的投資渠道多樣化受捐資產的投資，這就意味著，投資會涉及世界經濟所有主要的板塊。
風險慈善
“對于像蓋茨基金會這樣擁有巨大資產規模的基金會來說，相對于‘籌錢’來講，‘花錢’是更大的挑戰。”川(SASAKAWA)日中友好基金會主任于展接受《投資家》采訪時說。
美國基金會管理條例規定私人基金會每年必須花掉上一年余額的5%。自2006年接受巴菲特股權捐贈起，基金會每年大約有300億美元的余額，這樣每年要花掉15億美元。而根據巴菲特捐贈的第三個條件，從2008年以后，基金會必須花完上一年捐贈的股票價值總額。也就意味著2009年起，每年基金會面對花掉30多億美元的壓力。
從2007年開始蓋茨基金會開始了“花錢”的新嘗試——項目關聯投資PRI( Program Related Investments)。就在巴菲特捐股的第三項條款生效的2009年，蓋茨基金會撥款4億美元進行PRI，而之前這兩年在這一領域的開支僅在300萬美元左右。PRI是基金會花錢的新突破口，這一投資有點像國內的慈善創投，沖破以往單純資助其他非盈利組織的方式，用投資來讓這些組織自己創收，對象是非盈利組織、金融機構或公司。蓋茨基金會稱，他們之所以這么做，是因為普遍認為向窮人提供服務的市場和實體的風險和代價較高，這些實體取得資本投資的渠道狹窄。因此蓋茨基金會用向這些實體投資或者做擔保的形式支援它們的發展，以吸引更多社會資本的注入。同時基金會這部分資本投入可以以投資的形式存在，不會馬上流失，甚至可能產生收入。
雖然PRI并不是蓋茨基金會的首創，但是4億美元這個數目足以讓蓋茨基金會在這一領域鶴立雞群。根據美國基金會中心(Foundation Center)的統計，2007年121個大中型基金會在PRI項目中的總開支是3.915億美元。
PRI屬于投資行為，但是它隸屬于雙軌模式中的基金會那一層。因此這一部分資產并非受基金會信托控制，而是由基金會的CFO 弗里德曼執掌，其貸款和投資產生的收入會回到這4億美元基金里。
根據美國基金會研究中心(Foundation Center)為《投資家》提供的資料，從歸屬上來講，PRI屬于一種特殊的捐贈；在會計統計中，PRI算在基金會每年的慈善撥款支出之中，也就是說，基金會管理條例對私人基金會要求的5%最低慈善撥款額度中包括PRI支出；而由PRI得到的利息、分紅和資本升值屬于經常性收入，而不是投資收入，也無需交稅。
《投資家》：基金會的PRI都做什么類型的投資？
萊絲莉：我們將衡量總體投資基金，可能會包括：債券投資，例如NGO、金融機構或公司發放貸款等；股本投資，例如風險投資基金或者購買公司股票；擔保投資，例如信貸擔保或者保險。
《投資家》：這對于基金會是不是一個具有風險的操作？
萊絲莉：對，有一定風險。我們的定位就是承擔風險，并且相信這才是這個部門存在的意義——促使新的思想生根，共享經驗教訓，帶來新的合作伙伴，共同支持那些對最需要的人有價值的創新。CFO弗里德曼說他預料有一些交易會賠錢，“如果沒賠錢的話，說明我們承擔的風險還不夠。”
《投資家》：能提供一些已經進行的PRI的例子嗎？
萊絲莉：從2007年開始基金會已經做了5個PRI項目，包括三個低利息的對小額信貸機構的貸款，一個卡特里娜颶風后對路易斯安那州住宅重建基金的貸款，還有最近關于非洲衛生的股權基金投資。除此之外，2009年11月基金會宣布將它提供3000萬美元的信貸支持協議，對3億美元免稅債券發行做抵押，用以得克薩斯州休斯敦高質量的特許公辦學校的擴張。
一個例子就是非洲健康基金，最近非洲出了一份衛生保健報告，報告指出非洲私營部門提供了大約一半的與健康有關的商品和服務。非洲健康基金就是為這些承擔社會責任的私人公司投資。通過參與這個基金，蓋茨基金會得以利用這部分投資為非洲窮人的醫療服務創造更大的基金資源，以期為那些考慮社會責任的盈利性投資者提供一個范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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