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報記者 賀輝紅 深圳報道
在私募這個行業里,對于投資手法、倉位、業績、個股等,不少人都將之視為機密而不愿示予外人,但吳險峰卻是一個另類。他從不忌諱談及他并不靚麗的凈值,對于別人的批評,他總是虛心接受,甚至有些急于認錯。因此,業內將他稱為“最透明的陽光私募”。
那么,吳險峰“另類”背后究竟是一套怎樣的邏輯?他是用透明來暗示一種自信,還是在用這種方式換取某種誠信?走近吳險峰,他的“實在”卻讓人不敢去做惡意的揣測。
當“榜樣”遭遇熊市
在一本叫《私募英雄》的書中,吳險峰與趙丹陽、劉明達等私募大鱷并列其中,吳以其樸實的性格而被稱為“普通投資者的榜樣”。但很多人都沒有想到,2008年的一場熊市來得那么猛烈和突然,而吳險峰也的確成為了普通投資者的榜樣,不過是虧損的榜樣——他所管理的“龍騰證券”最低時跌過逾50%。
此時的吳險峰備受質疑。有位投資者去年中質問他:“短短兩個月,凈值不見了31%,給我們個交代吧。回顧一下,從07年10月以來,類似的重大操作失誤造成的重大損失已不止這一次了。我感覺你們基本是以中期的眼光判斷,以短期的手法操作,自然是頭手不協調,屢戰屢敗,再戰再敗了。要投資人相信你們,就給投資人辦點實事,讓投資人真正得到實質利益吧。至少在目前,我們最多還是半信半疑。”
吳險峰心理上也承受著巨大的壓力,他沒有想到,曾長時間盤踞彭博社香港薦股榜首的他也會出現這么大的虧損。“剛登上私募這個舞臺,太想表現自己,太過于急功近利。”吳險峰有些自責地回憶起當時做決策的情形。
深陷股市泥潭的吳險峰在“做人”上卻并不慌亂。當時整個私募圈幾乎都在大幅虧損,有些私募在業績上遮遮掩掩,有些甚至開始教育客戶,吳險峰卻沒有這么做,他主動承認了自己的錯誤決策,并提出了相應對策,而這些也獲得了客戶的支持。
有投資者給吳險峰留言:“面對損失,最痛心的是我們。但是,我們更擔心的是,你們那種應有的氣勢和理性沒有了,這比當前的損失更讓人痛心。別再像散戶一般貪生怕死了,更不能悲苦呻吟,你們曾經那么成功,你們曾經那么淡定自若,應該放下包袱,相信自己,從零開始,拿出笑看風云的大氣,潛心鉆研,小心操作,實現重生。我們投資者已經與你們共命運了,我們雖有責難,但仍有信心,仍充滿期待,勿貪勿怕,勿急勿躁。”
深國投公布的最新數據顯示,吳險峰的基金凈值已經回到80元以上,損失已經挽回大部分,同期走勢基本與大盤持平。但仍有業內人士表示,吳險峰很多時候做判斷做得相當準確,但往往容易否定自己。對此,吳險峰毫不避諱地說:“的確是這樣,有時候太過于追求短期收益,而一旦股價走勢不符合自己預期時,就會開始懷疑自己,進而否定自己。”
記者打開他每周寫的投資手記,發現他做的判斷的確印證了市場走勢,但如果按此判斷操作,他的收益應該更高才對。
曲折經歷練就真功夫
雖然吳險峰的私募之路并不平坦,但他能做私募自然有幾把“刷子”。
1985年吳險峰在南京大學讀的是高分子材料,1989年以后在中山大學讀研究生,也是學高分子材料,1992年研究生畢業后來到深圳,開始在一個工業企業工作。那時候,隨著股市的火爆,他也對此產生了濃厚興趣。
“我學的是理工科,本科與研究生學的都是高分子化學,在企業里做工藝工程師。我覺得那個東西太枯燥了,后來我開始看證券類報紙,才知道什么叫股票。”
他買的第一只股票是著名的瓊民源,結果可想而知。
“到了1996年,我迎來了一個比較好的轉型機會。我是學高分子化學的,當時正好蔚深證券(現英大證券)要招有一定化工行業背景的研究人員,因為他們當時在做吉林化工的可轉債項目,吉林化工當時是H股和A股同時上市的一個上市公司。因為這個機會,我直接進入蔚深證券做了研究員。1996年,我的得意之作便是推薦了東北電氣的H股,第二天,這個股票就漲了100%多。這完全是投機之作。”
到了2001年底,吳險峰進入到蔚深證券的證券投資部。“這是我做研究的時候一直都想做的,我想真槍實彈地去投資。其實當時券商也沒有這么多資金,有很多錢都是借的,就是高息拆借的。”
吳險峰說,在證券投資部的實踐為他后來成為優秀的分析師奠定了良好的基礎,因為在此期間,他加深了對市場博弈的理解。
“我記得非常清楚的是,當時我們的子彈快打完了,有一個非常清楚的例子,我們買了銀鴿投資,當時是五六塊錢,買了30萬股,跌停,當時我們的子彈快打完了,索性把所有剩下的錢都買了銀鴿投資,可能不超過半個小時,我們花光了所有的錢之后,銀鴿投資就沒有再跌停,再過了半個小時以后,整個市場開始逆轉,銀鴿投資當天收盤就是漲停。那時候買股票根本就不知道這家公司是干什么的,對市場完全是另外一層理解。”
“到了2002年,證券公司都不景氣,我處于半失業狀態。2003年下半年有朋友介紹我去了國泰君安香港公司,開始做研究。在國泰君安香港公司的3年對我的幫助非常之大,讓我學會了用模型去搞預測、做估值。那時候我們在國泰君安香港公司做研究,比國內的公司超前了1-2年。”
在學會了一套研究體系的同時,吳險峰也收獲了一份自信,因為他曾長時間排在彭博財經薦股第一名的位置,這為他后來做私募打下了基礎。
不過,即使是這樣,研究和投資還是兩回事,否則吳險峰也不會在08年虧得那么慘。“還是對市場理解不到位,心態上有些著急,慢慢在改。”吳險峰認起錯來依然是一如既往的誠懇。
“實在”或是一種本錢
從吳險峰的經歷來看,名牌大學畢業、運作過大資金、經歷過系統的研究培訓、也有過出色的研究員經歷,而且他與趙丹陽、劉明達、但斌等同列《私募英雄》,但吳險峰的名氣并沒有他們那么“響當當”。熟悉吳險峰的人稱,并不是吳險峰沒有輝煌的業績,而是他太過于實在,沒有什么“花活”,而跟媒體接觸時,也沒有“語不驚人誓不休”之舉,更多的是在談投資,這樣的人要想大紅大紫比較難。在記者對吳險峰的幾次觀察和接觸中,他給人的印象也更多是“平實”、“坦誠”。那么,這種實在,是吳險峰的一種天性還是偽裝呢?
記者采訪時試圖問了他一個問題:“吳總是香港和大陸兩地的注冊分析師,而現在很多人在內地做得不怎么樣,卻堅稱在香港賺了不少錢,不知道吳總是否也賺了很多錢?”
吳險峰坦白地告訴記者,去年他在蒙牛上就虧了不少錢。本來,他非常看好蒙牛,而在三聚氰胺事件曝出之前,該股也非常抗跌。但最終他還是沒有逃過系統性風險的絞殺,蒙牛在他的組合里占的比重非常大。
其實,吳險峰大可不必跟記者談得這么詳細,他可以一句話敷衍過去,也可以吹吹牛,因為要去查他的香港交易記錄并不容易,但他沒有這么做。這不得不令人對這位曾經的“最佳分析師”生出一絲敬意,也許,正是因為這份誠實,很多客戶在大虧之后仍能圍繞在吳險峰身邊。
采訪最后,記者問及吳險峰對時下市場的判斷和操作。吳險峰說:“我們依然是滿倉在操作,流動性及經濟刺激政策和經濟結構的調整等主要因素作用,市場仍將維持震蕩上行的格局。IPO開閘已經水到渠成,市場受該事件的影響是短期的,且空間不會太大。”
他甚至公布了他的“商業機密”——配置品種,中糧地產、包鋼稀土、福田汽車、北緯通訊等熱門股赫然在列。吳險峰說:“雖然我很欣賞大師們的投資風格,但我不迷信權威,我不是巴菲特或者索羅斯的粉絲。我希望能夠形成我自己的投資哲學。也就是我一直強調的估值加博弈。”
投資大師威廉·歐奈爾曾經說:“對自己的每一個錯誤首先要坦率承認,這里沒有任何理由去辯解,錯誤不是你自己犯的。如果明白坦誠是這行成功的要素,你就離金字塔尖不遠了。”
無疑,吳險峰正以其特有“實在”在書寫著另一個傳奇,那便是如何從一名門外漢到投資高手的傳奇。經過谷底的錘煉和沉淀,或許能見到更奇偉的險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