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報記者 黎敏奇

　　 “杰洛米下周就要去工作了�！�3月30日，被稱為“魔鬼交易員”的杰洛米·科維爾（Jerome Kerviel）的律師賽爾奈特（Guillaume Selnet）在向本報記者談起他的當事人時，拒絕像其他媒體一樣直呼其姓，而堅持稱其為“杰洛米”。

　　 經過了5個半星期的牢獄生活之后，科維爾和從前有了一些變化。賽爾奈特介紹說，在出獄48小時以后，“他還是不能完全相信他已經被再次釋放”。

　　 現年31歲、年薪不過14.5萬美元的前法國興業銀行初級交易員杰洛米·科維爾，在年初被指控只身一人釀成了這家法國第二大銀行49億歐元的損失，制造了5倍于巴林銀行虧損的金融災難，讓陷入次級債危機的歐洲銀行雪上加霜。

　　 而現在，賽爾奈特說，杰洛米的情況很好，正在離巴黎很近的地方休息。下周就要去朋友開的一家電腦公司上班，職位是“電腦顧問”。

　　 “這是朋友想找個位子收留他，”賽爾奈特在電話里解釋說，“事實上，以杰洛米的電腦操作水平不足以馬上投入工作，他還需要先接受公司提供的培訓�！�

　　 自從法興案今年1月24日被揭露，這個平日看來溫文爾雅，寡言少語，長得有點像湯姆·克魯斯的年輕人，一夜之間被描繪成了一個電腦高手和大陰謀家。

　　 真假“捉放曹”

　　 “科維爾在獄中每天打乒乓球，打牌，一周只被允許會見家人一次。和第一次入獄的時候相比，他已經平靜了許多。”賽爾奈特向本報記者介紹說。

　　 這已經是科維爾第二次入獄，1月26日，科維爾被首次拘捕,罪名是“偽造銀行文書、違反信托約定和侵害銀行電腦系統”。但是兩天之后，1月28日,法院批準了科維爾的保釋請求，將他釋放。

　　 2月7日,巴黎警方傳訊了法興旗下“新邊緣”期貨業務代理公司32歲的經紀人穆沙·巴克爾(Moussa Bakir),因為警方在科維爾的”網聊”記錄和電子郵件中發現,這名職員對科維爾的欺詐行為知情。

　　 因為這件事,出獄只有11天的科維爾在2月8日被再次拘捕。理由是可能逃跑、破壞證據或者和可能的同伙聯系。48小時后,法官駁回了針對巴克爾的“共謀違反信任”的指控,巴克爾作為“重要證人”被釋放。

　　 3月14日，原本是科維爾接受預審法庭審訊而決定是否將其釋放的日子。不料，巴黎時間3月12日清晨，法國金融特警隊(brigade financière)拘捕了法興旗下興業證券現金股票部交易員馬努·扎布然尼柯(Manuel Zabraniecki)，他被懷疑為科維爾的潛在同謀。

　　 雖然，馬努·扎布然尼柯于24小時之內即被釋放，但科維爾為此不得不在鐵窗下呆更長的時間。

　　 在賽爾奈特看來，這一切都是檢察官玩的把戲。檢方從一開始就掌握了所有可能相關的人員的名單，但并不一次性地采取行動，而兩次都選擇在科維爾即將被釋放的時候開始調查他可能的同伙。然后在24小時，或者48小時后再將這些“同伙”釋放�！斑@樣做的目的，僅僅是為了在那個關頭生出枝節，從而有理由把科維爾關押更久，以贏得時間證明他有罪�！�

　　 因為恢復自由的時間一再被延遲，所以，“當3月18日，預審法庭宣布他可以有條件獲釋的時候，他相當地驚訝，這是一個很大的驚喜。”賽爾奈特說。

　　 新職位：電腦顧問

　　 眼下，科維爾、科維爾的兩位律師——梅耶（Elisabeth Meyer）和賽爾奈特，以及義務的傳播顧問Christophe Reille,可以暫時松一口氣。但馬上，他們還需要整裝再戰。

　　 科維爾的出獄并不意味著整個案件的結束，而僅僅是證明了檢察官缺乏繼續監禁科維爾的理由，也缺少證明科維爾有潛在同伙的證據。接下來，控辯雙方還要繼續打磨各自的證詞。

　　 快則6個月，遲則1年以后，將會有一次終審。在這期間，法院和檢察院要完成調查，對法國興業銀行內部每一名和科維爾一起工作過的員工進行訊問，詳細弄清交易本身的細節，這些事情都需要時間。

　　 “需要知道的是，在2007年，科維爾為法國興業銀行賺了150萬歐元的利潤。誰都知道，如果沒有違規頭寸，這對于科維爾這樣一個初級交易員來說是不可能的。這是我們的辯詞之一�！辟悹柲翁卣f。

　　 “由于整個調查保密性的要求，我不能告訴你太多的細節。但是，比如說，2007年11月歐洲期貨交易所（Eurex） 曾經發現法興賬戶的異常舉動。Eurex調查了法興，并給科維爾的主管Eric Cordelle發了電郵，指出2007年10月29日，其旗下賬戶在兩小時之內購買了6000張期貨合約。這是他們知情的一個證據。”

　　 除此以外，其他的證據似乎也正在向有利于科維爾的方向傾斜。

　　 “2005年7月，也就是科維爾從助理交易員被提拔為交易員的第6個月�？凭S爾的行動就引起了監管層的注意。科維爾被警告說再這樣做就吊銷他的牌照�！币环葑钚聫陌屠枭显V法院泄露出來的文件顯示。

　　 文件還提及，在2005年7月的倫敦大爆炸發生以后，科維爾在慕尼黑安聯保險（Allianz SE）上面建立了超額頭寸。由于對爆炸事件把握得很好，他從中賺得20萬歐元，盡管沒能逃過上司Nicolas Bonin的眼睛。

　　 而另一位現在在倫敦匯豐控股工作的前法興交易員Alain Declerck告訴法官，他曾經警告過科維爾再這樣做就會被開除。

　　 3月18日，巴黎上訴法院的預審法庭在釋放科維爾時說，“科維爾非常明確地受到了其上司的警告，并且是通過一個特別的警告會議，告知科維爾不要再超出權限建立未被授權的頭寸，否則就會將其解雇�！�

　　 “理論上說，科維爾可以再次入獄。但是我不認為存在這種可能性�！辟悹柲翁卣f。

　　 媒體公關師的包裝

　　 現年31歲的科維爾早年在法國西部的金融城市南特念完大學，之后進入里昂大學深造。這所大學專門為法國主要銀行培養員工，畢業生大多承擔后臺處理和交易監控等工作。2000年，24歲的他進入法國興業銀行。

　　 直至3月18日杰洛米·科維爾第二次出獄，全球互聯網上可以看到的關于他的照片，只有科維爾的同事從法興內部網偷出來的那張證件照。兩個月以前，為全球媒體提供了這張唯一照片的法興雇員當即被解雇。

　　 不過, 這種情況隨著Christophe Reille的出現而有所改善。

　　 當3月18日科維爾再次出獄的時候, 媒體上出現了科維爾從鐵窗里走出來向媒體揮手的照片。Christophe Reille安排了圖片記者為這一幕拍照。

　　 照片上的科維爾穿著黑西裝，比那張全球流行的證件照胖了很多。科維爾由他的女律師梅耶引領著從深墻下走出來。

　　 Christophe Reille曾經是一名媒體記者，剛剛成立了一家公關公司。這家公司目前免費為科維爾提供媒體策略咨詢。Christophe Reille本人則義務充當科維爾的媒體發言人。

　　 “我免費為科維爾提供服務，只是因為我很憤怒。”Christophe Reille說，“科維爾和他的律師想我來負責媒體關系，因為他們沒有時間也沒有經驗這樣做�！�

　　 但在巴黎高等商學院HEC的風險管理教授 Ludovic François看來，免費服務這種情況很少見�！耙粋�危機公關專家平均每日的報酬在1000歐元至2000歐元之間�！�

　　 科維爾一開始就被法國興業銀行一輪又一輪的新聞發布會塑造成一個“魔鬼交易員”——電腦造詣極深，可以單兵作戰突破五道控制線；冷漠、孤獨、無法被常人所理解。

　　 法興董事長丹尼爾·布東1月24日第一次召開記者發布會就站在一塊巨大的白色布質廣告牌前，控訴科維爾給法興在113個國家的12萬員工造成了傷害。一個巨大鮮紅色的“YOU”在白色的布上制造出如泣如訴的氣氛。

　　 盡管已有144年歷史的法國興業銀行努力證明詐騙行為只是科維爾一人的搗亂，但作案動機始終不明，調查顯示，科維爾在案件中沒有獲利分文。此外，曾與科維爾共事的同事們也證明，科維爾常常加班到深夜，但他并不聰明，更不是什么電腦天才。

　　 “Christophe Reille（抓住這些有利因素），努力讓科維爾看起來像個替罪羊�！� Ludovic François說。

　　 在科維爾第二次出獄前，就有一些金融專家猜測，這個單身、不善言辭的年輕人可能是一頭替罪羊，被用來掩蓋法興在次級債上的損失以及法國金融系統的脆弱。

　　 “人們現在都在攻擊這個年輕人，但實際上這家銀行玩火已經玩了很久了�！币徊糠址▏�輿論認為，原本作風穩健的歐洲銀行在資本全球化的今天越來越熱衷于從事高風險的金融衍生品交易，以博取更高利潤�！罢�是利欲熏心的金融機構給交易員施加了巨大的壓力，才迫使他們鋌而走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