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婧/文

　　菲律賓貨幣委員會宣布2006年12月1日起接納人民幣和韓元為菲中央銀行儲備貨幣，其可兌換外幣將增加到18種，分別是美元、日元、英鎊、港幣、瑞士法郎、加幣、新元、澳元、巴林第納爾、科威特第納爾、沙特里亞爾、文萊幣、印尼盾、泰銖、阿聯酋迪拉姆、歐元、人民幣、韓元。這是外國中央銀行首次將人民幣列為官方儲備貨幣，這是否意味著人民幣的境外流通開始出現制度性的變遷？人民幣向國際化跨出了重要一步？

　　人民幣在周邊國家和地區的流通已經不是新聞。

　　20世紀90年代后期，人民幣出境的主要途徑是邊境貿易的進口支付、內地游客出境旅游、探親消費、境外投資、項目承包，找換店、地攤銀行、地下匯兌渠道、境內居民境外賭博、走私、購買毒品支付成為人民幣出境的非法渠道。

　　人民幣出境的最主要原因是，中國綜合國力的提高、國際影響力的擴大，從而提高了周邊國家和地區對人民幣的信心；同時，雙邊經貿合作不斷深化和人員往來增加是人民幣境外流通的經濟動力。

　　貨幣是主權的象征，憲法賦予貨幣在一國境內發揮無限法償(即法定支付能力，指無論用于何種支付，數額多大，對方均不得拒絕接受)的功能，貨幣的空間范圍長期以來遵循“一個國家，一種貨幣”的規律。人民幣成為菲律賓官方儲備貨幣，說明人民幣的空間范圍在法律上已經延展到菲律賓境內。

　　本幣出入境管理屬于一國貨幣主權范圍，而其境外能否流通和使用則屬于境外貨幣當局管轄范圍。

　　中國政府長期對人民幣出入境實行比較嚴格的管理，不鼓勵人民幣境外流通。周邊國家政府法律上也沒有認可人民幣本地流通的合法性，而僅僅采取了默許態度。緬甸、老撾政府規定，人民幣不能進入邊境20公里以外地區，但是在邊境20公里以內地區依然可以自由使用或流通；其他貨幣當局一般把人民幣作為一種普通外幣，沒有特別管制。人民幣不是可自由兌換貨幣，不能在周邊國家和地區銀行系統內流通、儲存，人民幣基本流動和沉淀于民間。

　　從制度變遷來看，人民幣的跨境流通是市場力量自發作用的結果，而不是金融當局主動規劃和引導的結果。順應實體經濟對人民幣跨境流通的需求，2003年以來，中國積極引導邊境貿易人民幣結算進入銀行體系，允許香港銀行辦理個人人民幣業務。

　　菲律賓主動認可人民幣境內可兌換，也是順應了市場發展的需求。

　　菲律賓是一個開放型經濟國家，旅游和對外貿易在其經濟增長中地位重要。近年來，中國每年到菲律賓的游客達10萬人，而且幾年后有望達到50萬人。人民幣在菲境內可兌換前，中國游客到菲旅游必須先購買美元，然后換成比索在菲律賓消費。人民幣在菲可兌換將為中國游客提供在菲消費便利。

　　更重要的是，中國已經成為菲律賓重要的貿易伙伴，貿易順差增長最快的國家。自20世紀90年代以來，中菲雙邊貿易增長迅速，年均增幅約為25%。2005年中菲雙邊貿易額達175.6億美元。菲律賓官方預測，2006年底雙邊貿易額將達到230億美元，1-2年內將會快速上升到300億美元。主動認可人民幣可兌換將促進雙邊貿易和投資的進一步發展。另外，中國高達1萬億美元的儲備成為人民幣的價值擔保，提高了其在菲央行儲備貨幣中的地位。

　　人民幣在菲律賓的“落戶”僅僅是一個起點，將帶來較大的外部效應。

　　隨著中國與東盟國家自由貿易區的建立，市場整合的進展，人民幣將陸續在其他國家和地區登陸并獲得可兌換資格。未來人民幣在周邊國家和地區的空間組織將突破“一個國家,一種貨幣”的框架,而可能走向“一個市場，一種貨幣”的格局，人民幣空間范圍的拓展將是市場驅動和貨幣金融當局規制不斷互動發展的過程。

　　人民幣成為他國中央銀行的儲備貨幣，擴展了人民幣的貨幣職能。

　　從私人部門角度，國際貨幣行使貿易計價貨幣、投資貨幣、結算貨幣職能；從官方角度，國際貨幣行使干預貨幣和儲備貨幣職能。儲備貨幣的職能是一種貨幣國際化的高級階段。由于人民幣國內尚沒有實現完全自由兌換，還存在部分資本管制，所以人民幣目前所能發揮的國際貨幣職能相當有限。

　　但是，人民幣在菲律賓發揮儲備貨幣職能與人民幣在國內不能實現可兌換是不對稱的。學理上講，如果一國貨幣被非居民掌握，本幣就可能遭受投機沖擊。人民幣在境外可兌換打通了國內金融市場和國際金融市場的聯系，給兩地的金融監管和金融市場帶來風險。

　　人民幣在境外可兌換也意味著，一國貨幣國際化的路徑可能不是首先在國內實現完全可兌換，而是首先在境外獲得可兌換資格。這種外部的可兌換可能會促進本幣在內部的可兌換，從而改變一國貨幣預先設計可兌換的順序和進程。人民幣境外可兌換將增加中國外匯管理的難度，促使貨幣當局以市場化的方法來管理本幣、外幣的流通；審慎推進人民幣資本項目的可兌換；加強與人民幣可兌換國貨幣當局的貨幣金融合作。

　　繼印度將人民幣納入貨幣籃，菲律賓正式認可人民幣儲備貨幣地位，標志著人民幣在亞洲貨幣圈中的崛起。未來還可能有更多的國家在市場需求的驅動下，讓人民幣以各種方式參與其經濟運作。中國與周邊國家和地區經濟與貿易發展和合作將進一步促進人民幣境外空間范圍和職能范圍的擴大。不難預見，人民幣將迎來更多的喝彩。

　　但是，中國則更需要在掌聲中保持冷靜，為人民幣走出國門不僅做好物質生產力的準備，而且還要積極促進國內金融發展，跟上人民幣空間和職能范圍日益擴大的步伐。

　　(作者為首都經濟貿易大學副教授，中國社會科學院國際金融研究中心特約研究員）

　　來源：經濟觀察報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