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貧困學子回家過年之個案(一)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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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hmsebhyy.com 2005年01月10日 08:13 新京報 | |||||||||
人物檔案 姓名:譚洪先(女) 年齡:20歲
所在院校:北京師范大學文學院中文系一年級 家庭住址:四川省威遠縣連界鎮四新村8組 回家路線:北京———(26個小時火車)四川成都———(7小時公交車) 威遠縣連界鎮———(爬過兩座山)四新村 單程路費:大約300元 “20歲生日的時候,我吃了個雞蛋餅……”譚洪先的聲音陡然大了起來,興奮地伸出手準備拍手,看到記者,她臉又一下子紅了,手也放了下來。 2004年10月21日,農歷九月初八,譚洪先20歲生日。那天,她早早起了床,買了一個2元的蔥花雞蛋餅———這是她送給自己的生日禮物,也是她上大學后吃得最貴的一頓“飯”。“每次經過餅攤,我都會算一下日子,因為我答應過自己,要在生日那天自我獎勵一下,可以破例吃一回雞蛋。”1月7日上午,譚洪先說起這件事時臉上滿是幸福的笑容。 給鵝喂豬食催生蛋 她想起家里的豬養得挺肥,豬食應該營養不錯。于是,她背著媽媽,偷偷地給鵝開“小灶”喂起了豬食。 譚洪先家中有姐弟3人,每年快到她過生日前的幾個月,她就開始“倒計時”數日子,因為只有到那一天,“小壽星”才可以吃兩個蛋,這也是一家人一年中可以吃上蛋的日子。她一直記得媽媽的話,“吃了蛋,就可以圓圓滿滿地過完這一年。” 但譚洪先10歲生日時,家里的雞得了瘟疫,大批地死去,只剩下兩只鵝。眼見著生日臨近,可鵝只會一個勁兒地叫,就是不見下蛋。每天上學前,她都到鵝窩里去找蛋,但每次都只能失望地離開。放學后,鵝到哪兒,她就跟到哪兒。 “你為什么還不下蛋?”她不解,明明見著公鵝與母鵝形影不離,怎么老不下蛋呢?難道是營養不夠?她想起家里的豬養得挺肥,豬食應該營養不錯。于是,她背著媽媽,偷偷地給鵝開“小灶”喂起了豬食。可鵝吃了豬食后“不領情”,仍不下蛋。她快被急哭了,纏著媽媽問何時才下蛋。媽媽不急不慢地說,“你10歲時,它肯定會下蛋。” 九月初八生日那天,“奇跡”終于出現了。那天晚上,等了一天的她在鵝窩里發現了一個好大的鵝蛋,那也是那只鵝第一次下蛋。那個生日,她過得很滿足,“從那天后,我特崇拜我媽,她果然沒有騙我。”譚洪先說。 譚洪先說,“我從沒想過那只蛋是媽媽放進去的。媽媽不會為了不讓孩子失望而創造驚喜,而且,我們家的條件也不允許。我相信這個蛋是上天賜予我的禮物,我一直這么堅信。” 陽剛名字讓我堅強 用來裝柴的背簍是姐弟三人童年的玩具。由于柴很長,遮住了他們的身體,媽媽總戲稱,遠遠地望去,只見三堆柴在移動。 譚洪先的父親是文盲,給她登記戶口時,父親報出“紅仙”的名字,卻說不清怎么寫,就任由村里登記處的人隨意寫下了這“洪先”兩個字。“我覺得這個名字也挺好,陽剛一點,讓我更堅強一點。” 譚洪先目前才讀大一,她知道,大學畢業時她將面對七八萬元的助學貸款債務。對此,她很坦然:“窮,沒有什么,只要敢去面對。我從來都不覺得窮是件丟人的事。” 譚洪先的爸爸年輕時挖小煤窯,身體長期浸泡在水中而落下風濕性心臟病,現在基本失去勞動力。爺爺早年因同樣的病離開人世,而75歲的奶奶在10年前癱瘓在床。家里惟一的生活來源是飼養的家禽和2畝地,而這一切,都由譚洪先的媽媽一個人扛著。媽媽有嚴重的貧血,好幾次都累得倒在床上動不了。即使媽媽這樣辛苦,全家不到1000元的年收入還是無法供三個孩子上學———譚洪先有個18歲的妹妹和一個正上高二的弟弟。 雖然妹妹是媽媽18年前從山上撿來收養的,但在她看來,早已是家中的一部分。一到下雨天,家里到處漏雨,姐弟三人一起抬著水桶、糞桶、喂豬用的桶,在屋子里接水。然后,三人并排躺在床上,看爸爸在一邊編背簍,傾聽雨落桶里的滴答聲,享受貧窮縫隙中的快樂。 背簍是三姐弟童年時惟一的玩具。在她的記憶中,大背簍幾乎和她個子一樣高,一放學,姐弟三人就搶著蹲下,等媽媽依次將背簍放到小小的身體上,然后下山去背柴背豬草,直到天黑時背簍塞得滿滿的才能回到家中。由于柴很長,遮住了他們的身體,媽媽總戲稱,遠遠地望去,只見三堆柴在移動。回到家,他們累得一躺下就能睡著,直到第二天肚子餓了才想起前一天都沒吃晚飯。 為當家教第一次哭 在快斷糧的時候,終于得知有一份教初二學生的家教,她正符合條件,但必須得交90元的中介費加上崗證。她當即奔回寢室拿錢,可回來時,卻被告知“已經派給別人了”。轉過身,她第一次哭了。 譚洪先很愛笑。記者問她讀書時哭過嗎?她臉紅了,“那次找家教,是我第一次哭”。 上大學是譚洪先第一次坐火車。那天,父母送她到村口,她自己帶著簡單的行李,獨自爬過兩座山,坐7個小時的公交車,再登上北去的火車,26個小時后來到完全陌生的北京。 “當時身上幾乎沒有多少錢了,掙生活費是當務之急。”譚洪先說,一開學她就四處打聽做家教的兼職。學校有個家教部,譚洪先每天“三顧茅廬”,連續兩個星期,問得負責聯系家教的師姐都煩了。在快斷糧的時候,終于得知有一份教初二學生的家教,她正符合條件,但必須得交90元的中介費加上崗證。她當即奔回寢室拿錢,回去卻被告知“已經派給別人了”。轉過身,她第一次哭了。 3天后,她終于得到了一份家教的兼職,這才續上了飯卡。“身上只要有飯卡,生活就能繼續。”她的身上幾乎沒有多余的錢,一有錢,她就存入飯卡,但只有一次例外。 那一天,譚洪先在電話中問弟弟還有錢嗎,弟弟生硬地回答“有”,然后就轉移話題。敏感的譚洪先發現,往常弟弟總是緩緩地回答“還有一點點”。她猜弟弟一定沒錢了,于是將身上僅有的100元寄給了弟弟。收到錢后,弟弟這才承認他已經幾天沒錢吃飯了,那天為了不讓姐姐擔心他才撒謊的。 錢寄出后,她身上只剩十幾元錢,又恰巧遇上孩子家長沒帶錢。這一拖就兩個星期,她天天吃饅頭。忍到第3個星期,她終于領到了工資,那一天的米飯特別香。 再窮也要堅持學業 她告訴父母,過年不能回去了。電話那邊一直是沉默,父母心知肚明,誰也不忍心將這辛酸點破。 即使在生活最困難的時候,譚洪先也不愿意向同宿舍的人伸手借錢。譚洪先說:“貧困總會過去,不丟人,我是不想讓別人可憐我。” 同宿舍的幾個同學對譚洪先的家庭情況知之甚少。因為才大學的第一學期,還沒有考過試,但同寢室同學仁君說,“我們都知道,她的成績肯定很好!”在仁君的印象中,整個宿舍的同學上課搶座位的重任都交給了譚洪先,平時宿舍里也只有她每天堅持去自習,而且她還得為家教課程備課。所以,大家出去玩,她一般都不去。仁君說,譚洪先能安排出時間做這么多事,特別讓人佩服。 1月10日是期末考試,這幾天譚洪先的課堂筆記本特別“搶手”。譚洪先說自己喜歡學習,總是不知不覺中便自習到熄燈,想起還沒為第二天的家教備課,只能抱著備課資料去樓下的英語角,借著那兒的光亮備課。“媽媽說,再窮也要將學業堅持下去。弟弟的成績比我還好,一定要讓他也念下去。” 兩個星期前,當同學們都開始訂回家的火車票時,她卻告訴父母,過年不能回去了。電話那邊一直是沉默,父母心知肚明,誰也不忍心將這辛酸點破。 “其實我好想回家,回到家人的身邊。現在還不敢告訴弟弟,我怕他分心。”譚洪先說,如果不回家,她將在這里再找一個兼職,以維持下學期她和弟弟的生活。 -對話 最開心的事:大學后不曾生病 譚洪先說大城市看病很貴,她“生”不起病 新京報:上大學以來有開心的事嗎? 譚洪先(以下簡稱譚):當然有啦,到北京后我沒生過病。我就怕生病,大城市看病很貴,我“生”不起病。 新京報:有最難熬的時候嗎? 譚洪先:給弟弟寄去100元后身上只有十幾塊了,每天吃饅頭,熬過了兩個星期,餓了就一個勁兒地喝水,弄得上自習老跑廁所。那時候最難熬。 新京報:你是南方人,習慣吃米飯吧?在北京習慣嗎? 譚:對,不過我在家時也很少吃(米飯),因為稻子得賣錢,不舍得吃,紅薯便宜,老吃紅薯。 新京報:媽媽喜歡接你電話嗎? 譚:不喜歡。山里就一部電話,山下喊她,然后她下山接。她接一個電話來回得花一個小時,地里的活就干不過來啦。所以,一個月我才打一次。 新京報:電話最長打多久? 譚:中秋節那次打了5分鐘。但那是個無線電的座機,信號差,開始我打了快半個小時還接不通,急得快哭了,那天我就是特別想聽一聽媽媽的聲音。 新京報:你現在錢包里有多少錢? 譚:錢包?我哪用那個呀!(掏了一下口袋)還有幾塊錢。 新京報:姐弟間有爭吵的時候嗎? 譚:還好吧……(停頓幾秒,想了一下)哦,有的,我媽媽過生日時,外婆捧來花生,姐弟們都搶,這算不算呀? 新京報:感到北京消費高嗎? 譚:我一到這兒就發現貧富差距太大了,不過,貧困又有什么呢?我覺得沒什么。等我畢業后有工作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上一頁]  [1]  [2]  [3]  [4]  [5]  [6]  [下一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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