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瀑圖》回鄉記
只是一個小包裹——被膠帶和包裝紙纏得很嚴實,看起來和別的包裹沒什么區別。
55歲的龐戎小心地打開了包裝,露出一個不大的木盒,“是紅木的”。木盒里就是《觀瀑圖》。
這是唐云藝術館一幢小樓的二樓,窗口望出去,是微陰天空下的西湖和雷峰塔。當年在杭州南宋畫院里任待詔的馬遠,畫出的那些深遠之景也是有西湖的影子吧。
馬家祖籍山西,靖康之變時遷到了杭州。馬遠沒有見過北方的山水,畫里自然都是南宋杭州精致的味道——慢慢的,這種精致也成了江南的味道。
馬遠應該沒有想到,這幅畫會四處漂泊,直到近八個世紀之后,才能回到它的故鄉——杭州。
龐氏
畫卷慢慢展開。
畫的最左邊是龐戎父親龐美南題的鑒識詞。龐戎的祖父和父親都愛畫和藏畫,父親是江南一代的鑒畫專家。龐戎說家族中很多人都這樣。
最有名的自然是民國時期的名藏家龐元濟。“江南這邊書畫鑒定的規則,都可以說從他而來。”
龐戎家里藏著一封龐元濟的信,信上說,抗戰時,光“清朝四王”的藏畫就被日本人搶走了154張。
龐氏也是南宋初年從北方遷來。先杭州,后烏鎮,后同里,再分散在江南的各個角落。清末到民國期間,龐氏成了江南望族。“電影《風月》就是以龐氏在蘇州的一支做原型,拍攝地就在蘇州的龐家院子里。”
龐戎也畫畫,是“清朝四王”的風格。后來,龐戎說,現代的畫雖然有很多創新,但是太急躁了。他還是喜歡看傳統的畫,“回到家,躺下,看床頭掛的古畫,慢慢就看出更多的東西來。”
藏家
已經不是第一次看到這幅畫了,龐戎的目光還是不愿離開。
龐戎不說《觀瀑圖》值多少錢。他倒是說起,很多人只看到藏畫的經濟價值,“但藏畫是為了精神上的滿足,而且藏了一幅畫就代表多了一份責任。”
藏畫是個辛苦活,既要鑒明真偽,又要妥善保管。在收藏的圈子里流傳著這樣的說法,沒有永久的收藏家,只有一個個“文物保管員”。“如果藏不好,會被后人說的。”
龐戎并不知道多少祖輩藏畫的故事,“老人們都不愿意多說”。寥寥知道的幾個段子,其中一個是這樣的:當他家從蘇州搬離時,父親挑了兩袋藏品送給朋友。1979年,搬回蘇州,那個朋友又把藏品送了回來,“老了,玩不動了。”
畫終歸是要給別人看到的。在上海、蘇州、南京等地的博物館里,都有龐家捐贈的藏畫,數量不菲,而且不乏精品。
歸來
指著畫右上角的葫蘆印,龐戎說他的父親查了很多資料,考證這是元代著名畫家、鑒賞家柯九思的印。
《觀瀑圖》在元朝時被元內府收藏,從此離開了杭州。在不同的藏家手中流傳,幸運地得以保存下來,成為馬遠不多的存世精品之一。這樣的故事也許就像畫上的鑒識詞最后一句所說:“神物流傳,洵非偶然。”
《觀瀑圖》是昨天上午剛從海外運達杭州的。今天晚上,《觀瀑圖》將在“相約西湖”開幕晚會上亮相,隨后在唐云藝術館展出兩天。然后,它又將離開,繼續它作為藏品的旅程。
但它會喚醒一段南宋的記憶。也許有一天,它會再度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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