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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與水晶 但等知音http://www.sina.com.cn 2008年01月13日 19:42 新民晚報
茶人說到這里要告一個段落了,這回就說袁枚。作為一個福建人,而且是一個每天必飲烏龍茶的福建人,我對袁枚有感激之情——因為他對烏龍茶的知遇之恩。 袁枚(1716-1797),清代詩人、詩論家。字子才,號簡齋,晚號隨園老人,浙江錢塘(今杭州)人。袁枚是乾隆進士,與趙翼、蔣士銓合稱為“乾隆三大家”。曾任江寧、上元等地知縣。三十三歲父親亡故,辭官養母,在江寧(南京)購置隋氏廢園,改名“隨園”。自此,他就在這里過了近五十年的閑適生活。著有《小倉山房集》《隨園詩話》、筆記小說《子不語》《隨園食單》等。他創“性靈說”,對儒家“詩教”不滿。 我記得大學時代讀他的散文《祭妹文》,哀婉真摯,古文論者將它與唐代韓愈的《祭十二郎文》相提并論。成年后日子辛苦潦草,人自然就一天天俗起來了——《隨園詩話》多年前讀過一遍就丟開了,倒是《隨園食單》經常翻翻,水陸生鮮,雜素點心,看袁子才侃侃道來,比看許多當令時文開胃多了。其中“茶酒單”論茶一節最是好看。 關于泡茶用水,他說:“欲治好茶,先藏好水。水求中冷、惠泉。人家中何能置驛而辦?然天泉水、雪水,力能藏之。水新則味辣,陳則味甘。”關于茶葉收藏,他說:“收法須用小紙包,每包四兩,放石灰壇中,過十日則換石灰,上用紙蓋扎住,否則氣出而色味全變矣。”關于龍井茶(其實可以涵蓋所有細嫩綠茶)的泡法,他也很有心得:“烹時用武火,用穿心罐,一滾便泡,滾久則水味變矣。停滾再泡,則葉浮矣。一泡便飲,用蓋掩之,則味又變矣。此中消息,間不容發也。” 正是因為他深得茶中三昧,所以他的朋友、山西裴中丞曾對人說:“我昨天到隨園,才喝到一杯好茶。”袁枚聽了感慨地說:“嗚呼!公山西人也,能為此言。而我見士大夫生長杭州,一入宦場便吃熬茶,其苦如藥,其色如血。此不過腸肥腦滿之人吃檳榔法也。俗矣!”——對待嬌嫩的綠茶,當然是袁枚“間不容發”的認識和處理最為相宜,弄成又苦又濃顏色暗濁的熬茶,可真是暴殄天物了。 茶圣陸羽沒有提到武夷茶(武夷山產的烏龍茶),后人認為是因為他沒有到過武夷,所以不知道。我懷疑是因為在唐代武夷茶尚未興起,陸羽覺得不值得去考察。但無論如何,《茶經》確實沒有提到武夷茶。這就是我對袁枚刮目相看的原因:他不但知道武夷茶,而且對武夷茶的評價很高。他在“茶酒單”中這樣記錄:“余向不喜武夷茶,嫌其濃苦如飲藥。然,丙午秋,余游武夷,到幔亭峰、天游寺諸處,僧道爭以茶獻,杯小如胡桃,壺小如香椽,每斟無一兩,上口不忍遽咽。先嗅其香,再試其味,徐徐咀嚼而體貼之,果然清芳撲鼻,舌有余甘;一杯之后,再試一二杯,令人釋躁平矜、怡情悅性。始覺龍井雖清而味薄矣,陽羨葉佳而韻遜矣,頗有玉與水晶品格不同之故。故武夷享天下盛名,真乃不忝,且可以瀹至三次,而其味猶未盡。”他如實記下了自己轉變的過程,說武夷茶享天下盛名是名副其實,還指出比龍井、陽羨都勝一籌,這樣的評價可謂前所未有。 如果烏龍茶有自己的歷史紀年,袁枚到武夷的這一年,是一個應該大書特書的年份。 更讓我會心微笑的是,他還解決了我在心里給烏龍茶和綠茶定高下的難題。就像玉和水晶品格不同,說得太好了,簡直絕了。綠茶清似水晶,烏龍溫厚如玉,各有各的好處、妙處,何必一定要比較高下呢?當然,玉和水晶,都需要懂得鑒賞的眼睛。同樣,不論是綠茶,還是烏龍茶,要發其真味、盡其精華,也都要等真正的知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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