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都漢墓群泄露死亡密碼

　　只有巨大的墓葬群，卻沒有漢代城池遺跡，莫非這是2000多年前的公墓？

　　傳說中，豐都是鬼的首都，世上所有死了的人都會到豐都來報到。歷史在漢墓里布下很多迷局，讓人無法猜透。

　　中國人對于死亡的神秘觀念的源頭，是否就隱藏在這些兩千年前的鬼城居民的墓葬之 中？

　　豐都漢墓群泄露死亡密碼

　　2005年1月6日，一個大霧的早晨，重慶豐都新縣城所在的三合鎮丁莊村，匯南墓地。所有的人都屏住呼吸——

　　一處新的漢墓群正在開啟。一名考古隊員正在測量，他記錄下了墓室尺寸：長約3.6米，寬約2.85米，深約2.1米。這是一個面向長江、帶墓道的凸字形巖坑墓，墓室呈長方形。　

　　接下來的發掘工作，令考古隊員非常興奮。墓室出土了50多件(套)隨葬品，其中包括新朝錢幣“大泉五十”40多枚，另外還有秦半兩、漢半兩、五銖和各種銅釜、五銖錢、鐵器、陶罐、缽、盅、圈鈕器蓋等，大多數都涂朱，而且很多罐類器都有蓋，對于考古隊員來說這非常少見。

　　“這是兩漢之間新莽時期的漢墓！”重慶市考古隊副隊長白九江仔細地觀看了出土錢幣和隨葬品，作出初步判斷：“這是目前我市發掘的漢墓中為數不多的王莽時期的墓葬。”

　　歷史上，王莽的新朝僅存在了短短10多年，并且社會動蕩，所以保存至今的古跡稀罕。新莽時期進行了四次幣制改革，“大泉五十”應是其幣制改革時的產物，其存世量不多，在收藏界屬于珍品。

　　考古隊員們的發掘工作，令石寶寨墓群、轉轉田梁子磚室墓和半邊橋磚室墓呈現在人們面前，一段段遠古的歷史開始浮出水面。

　　新城踩在古墓上

　　有千年歷史的豐都古城將因江水的上升而長眠水底，長江對岸，貼滿白色瓷磚的豐都新城正在開啟新的歷史。

　　1958年，長江流域委員會的考古工作者在豐都首次發現漢代墓葬。“當時發現有漢墓，但并不知道有這么多，”豐都縣文物管理所所長李國洪告訴記者，1993年文物管理所在考古發掘中發現豐都的漢墓規模宏大，異常罕見。

　　隨著豐都新城的建設動工，文物工作者們展開了全面的文物調查和搶救性的發掘工作。“當時調查出的古墓有1000多座，但還有很多根本就不知道，平地的推土機不斷給鏟出來，有的報告了，有的就瞞著，壓碎了。”一位考古工作者神情復雜的說，“我們的心都在流血，根本沒有辦法搶救文物。”

　　“可以這樣說，豐都新縣城其實是建在漢代的古墓群之上。”豐都縣文物管理所所長李國洪說，在原來23個梁子半米深的土層下，就是層層疊疊的漢墓。

　　這其中，以考古工作者發現的匯南漢墓群享有盛名。匯南漢墓群就分布在東起龍河口，西到峽南溪沿江的330萬平方米的范圍內，經過前期的發掘，目前已出土文物其時代從西漢早期到南朝晚期，大致延續600余年。

　　豐都為什么會有這么大規模的墓葬？這些人為什么會如此大規模地葬在這里？規模宏大的墓群是不是證明了那是一塊風水寶地呢？考古學家暫時無法解開這個謎。按常識來說，豐都周圍應該有比較大的漢代城池，但是人們沒有找到城的遺跡，古墓的來源就成了一個懸疑。難道從漢代起人們就從遠處將死人搬到這里埋葬？

　　有人把目光投向豐都老城。也許就在今天縱橫交錯的街道、民宅下面，在人們的腳下，就是漢代的城池？那個漢城將是一個什么樣的情景？有人猜測，漢代豐都人的生活是富足而平靜的，起碼沒有大的戰爭發生。因為這些墓從漢至南北朝延續了600多年。

　　這些漢墓群值得研究。帶有各個朝代特點的土坑墓、磚室墓以及比較少見的甕葬墓交錯在一起；大批的漢代陶俑從這里出土，這些陶俑不僅有各種形態的音樂舞蹈俑、排列整齊的武士俑、栩栩如生的生活俑等，還有各種各樣和當時人們生活息息相關的動物俑；出土的十幾件帶鞍漢馬更是令考古界為之興奮。

　　許多漢墓都用又方又大的青磚仔細地修了墓頂，每一塊青磚上都有漂亮的花紋，墓主人身邊放置著燒制精美的陶俑，人們希望死者到了另一個世界也能享受生前的快樂。

　　這個舉世罕見的漢古墓群，目前已經出土了萬余件珍貴文物。同時，新城的建設發展卻也成為文物保護、發掘工作的一大阻力。

　　“鬼城”的墓葬之謎

　　“鬼城”豐都天下獨有，舉世聞名。

　　豐都人說，活的人有首都，死了的鬼也有首都。豐都就是鬼的首都，世上所有死了的人都會到豐都來報到。

　　鬼城的人說，豐都的上午是人趕集，下午就是鬼趕集。傍晚時分鬼們紛紛出來到城里游游蕩蕩，享受生前的世俗快樂。

　　豐都直到現在還實行土葬，過去有一個風俗，鄰近幾個縣死了的人都到豐都來埋，豐都最多的時候有70多座廟宇。

　　如此種種，“鬼城”豐都的當地墓葬習俗一直受到考古專家關注。對于考古專家來說，“發掘漢墓對研究當時峽江地區墓葬習俗有意義”。以石寶寨墓群的發現來看，“鬼城”的墓葬習俗就有許多難解之謎。

　　石寶寨墓群的二號墓與一號墓相隔只有1米左右。一號墓埋藏較淺，出土了15件隨葬品。而呈“凸”形的二號墓簡直像個大廚房，除了銅器、鐵器，還有極多的陶器，包括簡腹罐、折肩罐、鼓肩罐、盒、缽、甑、壺、勺、燈、柄鈕器蓋……“廚房用具”一應俱全。當時，為什么會有這么多的類似物品下葬？

　　陶器大多數表面涂了紅色，時隔2000余年，這些陶器顏色仍十分鮮艷。在該墓保存較完好的槨室底部前方，還發現了零星骨渣和棺灰痕。這些骨渣是否就是2000多年前墓主的遺骸，專家稱暫時還不能定論。

　　石寶寨墓群里，很多陶罐都有蓋。罐里面當時是不是裝著五谷雜糧一起下葬的？這還有待專家考證。

　　而在轉轉田梁子磚室墓里，考古專家僅僅發現了一枚銅錢、一枚銀指環和一塊車輪紋磚。這些物品的出土又意味著什么？是證明了墓主人的貧窮，還是另有風俗？

　　匯南漢墓群中墓葬的主人多是當時的平民百姓，還帶有少量的中小地主階層。匯南漢墓群所在地，可以說是當時的一個公共墓地。這些平民墓葬都是以家族為單位埋在一起。那么，當年的富豪、官宦們的墓地又會在哪里隱藏呢？

　　同樣的匯南墓地一隅，有一個單獨的狹窄墓室。考古隊員們發現，里面埋葬的是一個大約7、8歲的男童，幾乎沒有什么陪葬物品。這里面會不會隱藏著一個悲情故事呢？

　　還有農花村那個墓室里發現的背上站著巫師的神奇的蟾蜍陶塑，究竟意味著什么呢？

　　豐都鬼的世界是人構想出來的，但這種構想并不是毫無根據的。豐都的確是一個奇怪的地方，歷史在墓地里布下很多謎局，讓人無法猜透。

　　一座座漢墓其實也是破譯歷史的密碼。

　　盜墓賊侵襲漢墓群

　　“如果在一張A4紙上用一個小黑點，代表一座漢墓，那么整張紙幾乎都會被小黑點覆蓋。”豐都縣文物管理所所長李國洪不止一次地告訴記者：“豐都發現的漢墓群數量之大，全國罕見。”

　　這些“藏在地下”的漢墓也引起了專業文物盜竊團伙和當地農民的“關注”，盜竊文物的現象時有發生。為了保護好這批數目巨大的漢墓，文物部門費盡心思。

　　“1998年到2003年的漢墓盜竊比較嚴重。”李國洪說，現在的盜墓現象很少了，但是以前的漢墓盜竊令他非常痛心。以前，曾經有墓群同時發現幾個盜洞的情況。

　　2004年以前，這個重大考古發現地，需要面對的是一個尷尬的問號：長眠地底的豐都祖先，究竟遭到了怎樣的侵襲？

　　2001年10月11日，在中古梁子漢墓群。

　　墓地附近，考古隊員發現一個直徑約40厘米的圓洞，這個洞有掩蓋的痕跡，洞土新鮮。

　　“這是盜洞，盜墓賊很有可能前來盜墓。”文管所所長李國洪經過觀察，認定這是盜墓賊前來“踩點”的行為，他們決定守株待兔等候盜墓賊的出現。

　　文物所和考古隊連夜組織人力蹲點守侯。一天，兩天，第三天過去了。

　　第四天，盜墓賊出現了，文物部門伏擊成功。

　　“這還不算什么，我們還一次性抓到過4個盜墓賊，并且都被判了6年以上的有期徒刑。”李國洪所長告訴記者，他們那次保住了10多件國家珍貴文物。

　　市文物局三峽辦副主任邵衛東接受記者采訪時說，庫區盜竊文物現象的主要原因有兩個：一是庫區經濟發展較為緩慢，當地一些不法分子打上了文物的主意。二是由于文物分散，在監管方面還存在警力和經費不足等問題。

　　現行文物體制下，文物部門、警方打擊盜墓行動之艱難，而文物盜賣鏈條所形成的巨大利益，更足以令一些不法分子鋌而走險。

　　豐都人說，很多生生死死的風俗已經不存了，但現在一些神神秘秘鬼鬼怪怪的傳說仍在民間流行。盜墓賊們會不會在某天撞上“鬼”呢？考古學家在豐都的發現，據說足以重寫豐都的歷史，重寫長江流域文明的歷史。但愿，這些盜墓賊不至于讓我們的歷史就出現某種不可連續的斷裂。

　　(出土陶俑圖片為豐都縣文物管理所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