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20日下午，中國國家文物局正式宣布，全國政協常委、港澳知名愛國人士何鴻燊先生斥資6910萬港幣(約合人民幣6600萬元)購得圓明園馬首銅像，并將其捐獻給國家。沸沸揚揚的圓明園馬首銅像拍賣風波，終于在各方的協商下塵埃落定。

　　圓明園十二生肖銅像

　　據收藏界人士介紹，圓明園十二生肖銅像是清朝乾隆年間修建在圓明園的十二生肖報時噴泉(俗稱“水力鐘”)邊的飾物。十二生肖銅像人身獸首，以盤坐之態作雙半月形分列噴泉之左右，各自按其代表的十二時辰，依次輪流報時。馬首銅像本為噴泉左邊列第三的生肖銅像。

　　1860年，圓明園慘遭英法聯軍焚毀，十二生肖銅像自此流失海外。直到1989年，臺灣一家收藏機構在倫敦拍賣會上以約100萬美元的總價購得圓明園十二生肖中的馬首、虎首、牛首3尊銅像。第二年，這家收藏機構將3尊銅像轉讓給臺灣其他藏家。

　　2000年，包括牛首、虎首、猴首銅像在內的一批圓明園珍貴遺產在香港拍賣，最后，中國保利藝術博物館在各方的努力下，斥3300萬港元將三首購買下來。2003年9月，何鴻燊捐款600余萬元人民幣，購回豬首銅像捐給了保利博物館。

　　目前，已知鼠首、兔首由法國人收藏；龍首、蛇首、羊首、雞首、狗首五件銅像仍下落不明。

　　馬首銅像回歸內幕

 　 馬首銅像拍賣掀起風波

　　作為圓明園享譽海內外的十二生肖銅像之一，馬首銅像不僅做工精美，對細節的刻畫也非常生動傳神，無論馬的眼神、嘴巴、耳朵，還是馬毛的鋪疊，都顯得錯落有致，自然逼真。據說因為乾隆屬馬，所以馬首銅像在十二生肖中得到了格外的“關照”。

　　這件在圓明園劫難中流失海外的珍寶，最早傳出即將被拍賣的消息是2007年8月初。香港蘇富比拍賣行定于10月9日在香港會展中心舉行兩場清代藝術品專題拍賣，拍品總數超過200件。其中最大焦點莫過于這尊馬首銅像。

　　“我們當時立即和蘇富比直接聯系，表明了態度：不贊成拍賣，同時希望能以適當的方式促成國寶回歸。”國家文物局博物館司社會文物處的劉洋，近兩個月來一直在密切關注馬首銅像的命運。劉洋告訴《國際先驅導報》，對于國家文物局第一時間的表態，蘇富比方面表示理解，并稱愿意積極努力促成文物的回歸。

　　而比國家文物局的表態更強烈的，是來自民間反對拍賣的聲浪。從9月1日開始，中國內地媒體紛紛大篇幅跟進報道。

　　9月5日，馬首銅像首度現身在拍前預展上，并被標出6000萬元的起拍價后，引來了更大的反對和爭議。這一數字甚至大幅超過了此前4尊回歸青銅獸首的購價之和。

　　早在2000年春，蘇富比和佳士德拍賣猴首、牛首、虎首三尊生肖銅像時，曾掀起了軒然大波。當年《大公報》在社論中直斥兩家拍賣行的行為“嚴重傷害了中國人民的感情”，并對此表示“失望和憤慨”。

　　何鴻燊單線聯系蘇富比

　　此時，蘇富比及蘇富比亞洲區總裁程壽康本人與澳門“賭王”何鴻燊先生的交情發揮了關鍵作用。

　　“何先生是我們多年的老客戶了，每次拍賣如果有什么特別的東西，都會讓他先看一下。”程壽康說，一個多月前見到馬首銅像后，何鴻燊就表現出了濃厚的興趣，“他立刻就表態說，如果他能買到，會無償捐贈給國家。”

　　這一信息讓蘇富比拍賣行如獲至寶，他們馬上致電國家文物局。“聯系的時候我們還不方便透露誰要買，就是問文物局，有個買家打算買回馬首銅像并捐給國家，國家歡迎不歡迎，接受不接受。”程壽康表示，文物局方面聽說后也非常興奮。

　　程壽康的說法，在國家文物局得到了證實。“國家文物局與何鴻燊先生沒有直接溝通，都是蘇富比做的相關工作。”劉洋說。

　　價格曾是雙方最大分歧

　　比尋找買家更困難的，還是做通賣家的工作。

　　在相中馬首銅像后，何鴻燊曾表示自己可以參加競拍，但這同樣意味著最后拍到與否只能聽天由命。所以，協調買賣雙方的分歧、勸說賣家放棄拍賣，成了程壽康必須面對的難題。

　　“這個事情我們不能做主，我們只是中間人，如果客人不賣我也沒辦法。”此時，馬首銅像的原收藏者、臺灣寒舍公司董事長王定乾加入了斡旋工作。

　　馬首銅像是1999年王定乾在倫敦拍賣會上與牛首、虎首銅像一起購得的。第二年，他將三尊銅像轉讓給了臺灣其他收藏家，其中牛首、虎首和猴首在2000年被拍賣，最終被保利藝術博物館收購回國。此次談判，王定乾與程壽康分別對賣家和買家進行數次登門拜訪，做了大量工作。

　　“賣家一會兒說可以賣，一會兒又說不賣了，還要繼續拍。來來往往的，有時候一分鐘內都有很多變化發生。”面對記者的詢問，程壽康拒絕透露賣家要求的價格，只是表示他們當時是要把買賣雙方的價格期望拿到一個比較實際的平面上。“我只能跟賣家講，第一，這是為了讓文物回歸祖國；第二，這個價錢也不便宜，很合理了，不管是6900萬還是7900萬，都已經是一個紀錄了。”直到9月初，賣家才同意拍賣前“低價割愛”。

　　馬首存放地待定

　　重金購回馬首銅像將存放哪里？對此，各方也有著不同的看法。

　　“我們充分尊重何先生的意見，畢竟他是捐贈人。”劉洋引述國家文物局有關領導的話告訴《國際先驅導報》。而此前已經回國的四尊生肖銅像，目前都存放在保利藝術博物館。

　　之前有報道稱，馬首銅像運回北京后，將由首都博物館暫時保存，待圓明園具備保存條件后再讓其回到故地。對這種觀點，圓明園文物管理處主任助理宗天亮表示自己并未聽說。

　　9月21日，何鴻燊的發言人稱，已決定捐贈給國家的馬首銅像暫未確定贈到哪間博物館。雖然存放地待定，但馬首接下來的“行程”卻很繁忙：10月4日至8日，將在香港會議展覽中心借著蘇富比秋季拍賣會展出；10月9日起則將奔赴澳門新葡京酒店繼續展出。

　　國寶回歸過程存爭議

　　重金回購該不該，值不值？

　　“無論怎樣，都希望通過溝通，讓它們體面地回來。”國家文物局有關官員的這個說法，看起來在馬首銅像身上得到了呼應：離開祖國147年的馬首終于可以回家了。

　　然而，同另外4件銅首回國時一樣，馬首銅像的回歸過程也是險象環生，波折重重。而在此過程中，曾困擾我們多年的爭議，依然如影相隨。

　　疑問一：該不該拍賣

　　反對拍賣，是從國家文物局到民間機構的鮮明態度，也正是這種態度，對馬首銅像在拍賣前交易成功起了推動作用。但來自拍賣方的看法卻對此有所保留。

　　“可能有很多人批評(我們拍賣的做法)，但我個人不是太接受這個批評。”蘇富比亞洲區總裁程壽康先生表示，因為當年滿清政府的腐敗，才使中國文物大規模流失海外，現在新中國強大了，通過拍賣或民間收藏等渠道來促成文物回歸是很自然的。

　　中華搶救流失海外文物專項基金會對此則不敢茍同。該基金會的牛憲鋒表示，馬首銅像是戰爭掠奪的文物，于情于理，拍賣都是讓人無法接受的。

　　疑問二：值不值6910萬

　　6910萬港幣的天價贖身費用，是坊間爭議的又一焦點。

　　牛憲鋒的看法是，文物已經進入了流通渠道，所以價格上很難說是高還是低。而作為中介方，蘇富比方面則對這個數字表示滿意。“這個價格很好了，”程壽康認為，“不能太貪心了，我們估價也就是6000萬到8000萬港幣而已。”

　　圓明園管理處主任助理宗天亮則有著另一番解讀：“我覺得文物價值有幾個層面，從歷史和社會意義上來說是一回事，從實際價值來說又是另外一回事。”

　　事實上，天價購回馬首銅像，也讓更多的人開始擔心，目前仍漂泊在外的其他7尊生肖銅像的命運：它們的價格會不會至少不低于6910萬港幣才能回歸祖國？

　　“在這方面無法進行簡單化的對比。”牛憲鋒告訴《國際先驅導報》。以豬首銅像為例，2003年購回時花費人民幣600余萬元，但在三年前買回的虎首銅像卻花了1500萬。“一般藏品，即使單純從市場層面看，價格也不都是一直處于漲勢。”

　　疑問三：是否該鼓勵回購

　　“我承認何先生的義舉，但捫心自問，有那么多的文物流失海外，我們有多少個6910萬？那可是拿自己的錢買自己的東西。”浙江寧波一位網友的觀點，代表了很多國人的不解。

　　國家文物局有關負責人在新聞發布會上表示，國家文物局并不主張回購，因為既然是中國的東西，就沒有必要用中國的錢買回來。對于通過非法手段盜竊或盜掘的文物，將通過法律手段進行追討。對于由于戰爭原因被掠奪或低價賣向海外的文物，將根據國際公約，在道義上進行呼吁和追溯，希望其返還。但一位長期從事收藏的人士透露，目前在中國回流文物中，通過法律追討回歸的比例很少。

　　超過1000萬件文物流失海外 　　國寶回家有多難

　　據中國文物學會統計，從1840年鴉片戰爭以來，因戰爭、不正當貿易等原因，致使大批中國珍貴文物流失海外。在此期間，超過1000萬件中國文物流失到歐美、日本和東南亞等國家及地區。

　　據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的統計：在47個國家的200多家博物館中有中國文物164萬件，而民間藏中國文物是館藏數量的10倍之多。在分布上，主要在英國、法國、美國、日本等國家，僅在大英博物館就館藏中國文物2.3萬多件，其中不乏國寶級的珍品和絕品。

　　2003年7月5日，“國寶工程”啟動，宗旨是搶救流失文物、保護文化遺產。就目前而言，面對非正常手段流失的文物回流主要有三種形式：回購、討還和捐贈。

　　回購是目前比較常用的市場手段。因為文物在市場的自由流通過程中可供選擇的機會更多，但文物的天價和回購的資金不成比例，往往使回購半途夭折。

　　討還是目前最難以成功的文物回流方式。因為一旦要求他國歸還所藏我國文物，可能就會牽涉到很多遺留的歷史問題和歷史事實。

　　以捐贈的方式回流的文物不乏先例，但畢竟任何一件文物都價格不菲，真正有此善舉的有識之士依然為數鮮少。

　　聯合國教科文組織曾于1995年提出一個現代國際法原則，任何由于戰爭原因被搶奪或丟失的文物都應歸還，沒有任何時間限制，這一原則得到了國際社會普遍認同。

　　在2000年的拍賣會期間，中國有關部門曾正式要求佳得士和蘇富比拍賣行停止拍賣圓明園被掠奪文物。但兩家拍賣行均以履行專業職責和合約守則之故而繼續進行拍賣會。

　　何鴻燊—— 　　“貴點也值了”

　　“六千九百多萬港元確實是貴了一些，但為了讓國寶回歸祖國，貴點也值了。”何鴻燊坦率地對記者說。

　　在香港、澳門，一提“賭王”，人們都知道指的是何鴻燊。作為澳門娛樂博彩業的代表人物，他不但是一個成功的商人，還是一個愛國者。

　　2003年7月，何鴻燊在北京參觀保利藝術博物館時，第一次看到圓明園海晏堂御制十二生肖銅像中的牛首、猴首和虎首，便深深為之吸引。這時，旁邊的一位朋友問他：“這是保利博物館花重金收回的被掠國寶，目前另外一個銅像已經知道下落打算收回，不知何先生能不能出手相助？”

　　“好，為國家做些事情，沒有問題！”何鴻燊爽快地答應了。2003年9月，何鴻燊向中華搶救流失海外文物專項基金捐款600余萬元人民幣，從海外購回圓明園豬首銅像捐給了保利博物館。

　　“對于目前仍流失海外的多件銅像，我將繼續查找，盡一切努力促成12個銅像的大團圓。”何鴻燊對記者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