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行當一點也不性感，卻散發著致命的吸引力，因為他們正在修建虛擬世界與實體經濟之間的資金通道

　　那個戲劇性的下午

　　“牌照好比結婚證，兩位男女在一起，重要的是有沒感情，而不是有沒有結婚證。”央行支付結算司司長歐陽衛明說。

　　5月26日下午2點，艾瑞咨詢分析師程善寶按捺不住，在新浪微博上貼出一張輾轉獲得的“渤海易生”支付牌照，“求驗證”。

　　程善寶是研究第三方支付的分析師。數日以來，市場一直盛傳支付牌照行將出爐，但卻不見動靜。

　　在業內人緣不錯的程善寶，這條微博卻遭遇了冷場。他“@”了一串業內人士，結果無人回應。只有中國移動電子商務運營事業部的支付產品經理王輝跳出來嘟囔了一聲：“看起來像真的。”

　　“我打電話問了幾家支付企業，大家都支支吾吾，既不承認收到支付牌照，也不說沒有收到。”程善寶說。很快，他接到渤海易生的電話，讓把這張圖片拿下來。

　　戲劇性的變化發生在一個小時以后。下午5時，央行網站突然對外宣布：27家支付企業獲得《支付業務許可證》，即俗稱的支付牌照。支付寶、銀聯、財付通、快錢、拉卡拉等都出現在這份長長的名單里。

　　5時零9分，占據網絡支付市場半壁江山的支付寶在微博上“曬”出“001”號牌照。牌照上，法定代表人是馬云(專欄)，業務類型則有5大項，包括貨幣匯兌、互聯網支付、移動電話支付、銀行卡收單、預付卡發行與受理(僅限于線上實名支付賬戶充值)。

　　緊隨其后，易寶支付副總裁、共同創始人余晨接著曬，他說易寶是支付行業的“007”。快錢董事長關國光則說：“欣聞各家都在曬許可證，引發各種圍觀，獻上快錢牌照，湊個熱鬧！”

　　相映成趣的是，收到牌照的人在微博上曬得熱氣騰騰，發出牌照的央行卻異常低調——南方周末記者了解到，央行此番發牌，并未大張旗鼓舉行授牌儀式，而是用郵政專送直接分別寄給各家企業。牌照上，央行落款的簽發時間是5月18日。

　　央行的郵遞是“背靠背”的。也就是說，拿到自家牌照的支付公司們，彼時并不知道其他同行是否也收到了牌照。

　　實際上，有5家公司在第一輪牌照發放中落選，他們是上海銀聯、上海暢購、上海富友金融、上海得仕和聯動優勢。去年，央行對外發文，要求包括第三方支付在內的非金融機構在2010年9月1日前申請牌照，逾期未取得牌照的，將被禁止從事支付業務。

　　更讓人意外的是，勢大力雄的三大運營商——中國移動、中國聯通和中國電信，都沒有出現在第一批牌照名單上。

　　去年中國支付量已經達到1600萬億元，相當于中國40萬億元GDP總量的約40倍。其間，第三方支付市場更是飛速發展，連續三年的增長率都超過了100%。誘人的市場吸引了各路掘金者。而三大運營商已經在這一市場上緊鑼密鼓地布局，甚至從不少民營的支付企業挖走了不少骨干。

　　程善寶認為，落選企業不外乎三種情況：一是本身不符合央行資質要求；二是符合要求，但資料準備不齊全；三是申請時間晚了，沒趕上第一趟車。

　　不過，第二趟車第三趟車也許很快就將到來。通過人民銀行地區行網站及其他一些渠道，程善寶發現：此番落選的5家企業重新又出現在了公示名單上，另外還有4家企業也開始公示。他們是證聯融通、廣州易票聯、百付寶、成都摩寶。

　　不遠的未來，還有哪些企業進入這令人垂涎的市場？

　　在市場聚焦于牌照之爭時，5月20日，在上海陸家嘴金融論壇上，央行支付結算司司長歐陽衛明卻說了番意味深長的話：“牌照好比結婚證，兩位男女在一起，重要的是有沒感情，而不是有沒有結婚證。”

　　支付寶再搶跑

　　“目前網絡銀行的平均成功支付率不到65%”。

　　拿到牌照5天后，5月31日，支付寶為一個產品“快捷支付”召開了盛大的發布會。

　　其實快捷支付2010年12月17日就已上線，但直至此時支付寶才廣為發布。

　　顧名思義，這款產品的亮點在“快”字。用戶無需開通網絡銀行，只要在支付寶上輸入姓名、卡號、身份證號與手機號，就可以實現支付，將典型的網銀支付產品的支付步驟減少到1／7。

　　“現在秒殺特別多，網銀沒法秒殺。”支付寶副總裁樊治銘說。

　　樊治銘在支付寶內花名“木華黎”，就是《射雕英雄傳》中那位善射的人物。

　　他是支付寶申請牌照的負責人——內，負責協調各部門準備“厚達四五十厘米的申請文件”；外，則游走于央行各部門溝通情況。

　　但他卻不愿意回顧獲得“001”號牌照的“光榮歷程”，而更愿意談“快捷支付”。他對南方周末記者說：“真的，現在公司上下最關注的是怎么將銀行的客戶在網上服務好。”

　　這也正是銀行之間新一輪爭奪戰的起點。

　　目前銀行在線下的市場份額已經基本固定，而在線上市場的客戶爭奪才剛剛開始，是一個新的洗牌機遇，因此他們非常希望借助第三方支付企業，來鎖定更多的線上客戶。

　　支付寶金融事業部銀行合作總監梁民俊說，他們每個月都向合作銀行提供月報，銀行可以看到自己客戶的增長情況。

　　銀行如此熱切希望拓展線上用戶，甚至愿意拿出寶貴的客戶資源——“快捷支付”就能共享銀行的客戶信息。

　　支付寶顯然希望能好好抓住這個機遇。“快捷支付”則是最新的利器。

　　按支付寶的說法，“快捷支付”以每天10萬用戶的速度增長，截至5月29日，用戶總量達到1700萬，有108家銀行簽約。他們認為，目前網絡銀行的平均成功支付率不到65%，而“快捷支付”有望“帶來又一次騰飛”。

　　背靠龐大的淘寶用戶群，支付寶數年來一直占據第三方支付市場的老大地位。艾瑞咨詢最新公布的一份第三方網上支付市場報告顯示，支付寶以49.56%的市場份額居第一位，財付通位居老二，20.61%，中國銀聯網上支付的市場份額則是7.9%。

　　不過支付寶方面愿意強調的是，自己是個微利企業。樊治銘說：“我們一直靠淘寶扶持。”

　　第三方支付企業的收入來源，是通過向商家提供支付服務，收取服務費。但同時，它也要向銀行付費。兩者之差即為第三方支付企業的收入。

　　比服務費更令人艷羨的，是這些支付公司賬戶上沉淀的龐大資金。

　　支付寶方面提供的數據說，以去年12月份的時點看，支付寶日交易筆數達到850萬筆，日交易額達25億人民幣。

　　南方周末記者采訪的一位不愿意具名的銀行業人士估算，像支付寶這樣日交易量驚人的支付企業，每日的沉淀資金保守估計都有百億元之多——不難想象，以這些沉淀資金作為談判籌碼，支付寶可以壓低銀行提供通道要收取的費率，甚至壓低交易中正常的資金清算費率，從而使得成本比競爭對手們更低。

　　不過這方面的情況，一直是個謎。支付寶公關總監陳亮說，支付寶不是上市公司，沒有義務披露財務數據。

　　并不性感的下一波

　　下一波，支付行業的大發展，“將由傳統行業的電子化推動”

　　如此火熱的戰局，實在出乎易寶支付副總裁余晨的意料。

　　2003年，余從美國回來，和易寶CEO唐彬一起創辦易寶支付。“那個時候只是覺得支付肯定有市場，我們甚至打算直接做移動支付。”余晨說。

　　彼時大部分的支付企業還在做網關支付，為網上商家和銀行之間架起一道簡單的支付橋梁。易寶支付的最初兩三年都在摸索道路，直到2006年，“我們才在支付市場里第一個打出行業牌”。

　　目前的第三方支付市場上，有兩種不同的方向：垂直支付和水平支付。

　　支付寶和財付通做的是“水平支付”，面向網民提供通用的支付工具；而以易寶支付和匯付天下為代表的另一些公司則主要做“垂直支付”，面向行業提供有針對性的支付解決工具，比如匯付天下集中在航空領域拓展支付市場——按照其總裁周曄的說法，他們進入航空業支付市場后，三年里將航空業的電子支付量從5%提高到40%。

　　余晨認為，電子商務的興起推動了支付行業的快速發展，誕生了像支付寶和財付通這樣的支付巨頭。但是下一波，支付行業的大發展，“將由傳統行業的電子化推動”。

　　艾瑞咨詢分析師程善寶有個初略的估算。他認為，在航空、物流、保險、基金、教育、醫療和貿易市場等行業，將出現數十萬億的新增市場空間。其中具備兩方面特征的行業將率先被第三方支付所開拓：一是當前電子化程度不高、但電子化條件成熟或趨勢比較明顯的企業；二是，傳統金融服務體系所不能完全涉及的市場。

　　“聽上去沒那么性感，”余晨說，“但是發生在資金流的基礎設施上的這一場變革卻是實實在在的，將是革命性的。”

　　5月27日，易寶支付對外宣布，受獲頒第一批牌照的鼓舞，也為了應對市場的快速發展，將大規模招兵買馬，招聘兩百多名員工。易寶支付目前有員工六百多人。

　　不過，余晨坦陳，21世紀最缺的還是人才，但他接著否認易寶會有這么大的招聘規模。

　　在這個快速增長的、前途遠大的支付市場上，競爭無處不在，人才流動即可窺一斑：

　　支付寶副總裁樊治銘感嘆，最近旗下一名客戶經理被挖去中國聯通出任總監。有意思的是，樊治銘本人也是4年前才轉到支付寶的，彼時他是國開行旗下的支付公司開聯的創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