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報記者 陳雪 深圳報道

　　“聽不到號聲，你就是打到最后一個人，也得給我打下去！”就是這一聲軍令，九連在打退敵人三次進攻后，連長谷子地之外的47人，全體陣亡。

　　抹掉眼角淚水，我看到《集結號》片尾打出的字幕：金融合作方——招商銀行。

　　曹珂說，《集結號》既是馮小剛對拍攝戰爭商業大片的一次嘗試，也是招商銀行在創新之路上的新探索。

　　曹珂是招商銀行的客戶經理。2006年8月29日，在經過2個多月的盡職調查后，給《集結號》貸款5000萬元的報告終于通過了終審并放款。曹珂也開始了與出品人華誼兄弟的親密接觸，成為國內首位“觸電”的銀行人。

　　稍有風吹草動就格外警覺

　　5000萬，對于每年有3000多億對公貸款的銀行來說，只是小意思。但曹珂覺得，這是他干過的最累的活：相關的文件打印出來足足六七十公分厚，華誼總部和外景地跑了N多次，往來電話傳真無數。

　　“拍電影不像修高速公路，投多少錢，鋪多少路，看得見摸得著。”曹珂說，“電影投入1%和99%的資金，產出都是一樣的，只要不完工，那就是一堆廢膠片。而且，哪怕是同樣的人馬拍不同的電影，賣不賣座，可能有天壤之別。所以，銀行對風險的控制沒有經驗可循。”

　　而風險可控，正是信貸業務追求的不二法則。為此，招行每年否決掉的貸款是獲批貸款的5倍到7倍。因而，探索出一套對文化產業投資的風險控制機制并積累相關經驗，是招行此次投資的根本目的所在。從總行到深圳分行再到曹珂所在的南油支行，招行建立了一支上下聯動的業務操作和風險控制團隊，成為《集結號》背后非比尋常的“吹號手”。

　　“那時候，我們可真是高度關注劇組的一舉一動，稍有風吹草動，就格外警覺。男主角從葛優換成張涵予，我們專門向導演咨詢原因。還有一次，看到張涵予從馬上摔下來的報道，我嚇壞了，趕到婺源外景地，眼見他健步如飛才算放心。”

　　曹珂介紹，對電影的貸款主要有三個風險點：拍攝許可風險、拍攝完工風險、影片銷售風險。“《集結號》是一部對戰爭中的人性進行真實刻畫的影片，一反過去我國電影對英雄人物高大全的表現手法。馮小剛曾把檔期定在八一建軍節，作為獻禮片，所以我們并不擔心拍攝許可證這個風險。”

　　以《集結號》的版權和全球票房作為質押，招行將風控的重點放在了拍攝和銷售過程。“十幾份貸款合同，以往的合同文本根本不適用，都是我們專門為《集結號》重新起草，總行法律部一一認可后才跟華誼簽的。關于版權質押，我們還請教了國家版權局。”

　　沒有第三方擔保，風險約束手段是控制現金流，循環報賬制。通俗地講，就是分批花錢，報完這次的賬，才給下一筆錢。曹珂也因此了解到一部影片背后資金的投入規律。在這部總投資1個億的影片中，華誼自有的5000萬先投入，招行的貸款后投入并進行封閉管理。去年8月底貸款出賬時，華誼已先期投入了3500萬，主要用來購買器材、定制道具、租賃武器，以及預付部分片酬和保險金等等，而這時電影還沒有開拍。華誼余下的1500萬，被要求放在招行的專項賬戶上，雙方共管。

　　“當初我是自已給自己下了套。我在貸后管理報告上寫：逐筆審核票據。這3500萬的賬一報過來我就傻眼了，連10塊錢盒飯的票都貼在那里，害得我用計算器足足加了兩個小時。過后，只好重新修改貸后管理報告，對3萬元以下的小額支出采取直接列表的方式報賬，輔之現場抽檢。再把這個報告報總行重新審批。”

　　而華誼兄弟作為第一個“吃螃蟹”的電影公司，起初也感到用銀行的錢有些不自在。他們最不理解的是，明明3500萬花的是自己的錢，卻要讓銀行查賬，其中2900萬的票據還被打了回來。為此，華誼的財務總監特地飛到深圳，跟招行解釋每筆錢是怎么花的，為什么要花那么多，除了提供了部分佐證外，不得不補充了幾百萬的票據。

　　曹珂說，“我們必須保證支出的真實、合法。很多大片最后都超出預算，無米下炊。還有一些諸如演員納稅問題，對銀行資金來說都是風險。在國外，保險公司會提供‘拍攝完成險’，還有演員的各種保險，但國內沒有類似的避險工具，只能靠自己多加小心。比如，我們就要求劇組提供工資薪酬的完稅證明，以免有人偷漏稅導致被查封凍結資金。”

　　第一個3500萬的賬，招行和華誼磨合了兩三個星期；第二筆1500萬，用了1周多時間。此后，招行的貸款共分4筆放款，最少800萬，最多2000萬，在審查票據環節就順暢很多了。

　　“我記得，花錢最多的時候是劇組調遷。去年11月，為了拍一場初春的景色，劇組從沈陽寬店調遷到江西婺源，光是請軍車拉那幾臺大餐車，就花了很多錢，而且群眾演員也非常多。”曹珂當時趕到現場探班，“我們經常要看看拍攝進度是否正常，演員是不是盡職，包括導演是不是能掌控全局。我發現，馮小剛是個認真細致的人，對現場的控制力很強，很有權威。當時天很冷，我穿著軍大衣站在一個小山頭上，看他們拍一個鏡頭，上百號群眾演員，上上下下了14次，用了2個小時才拍完，把我凍得半死。”

　　透過情節看到的是資金流動

　　2007年3月，《集結號》終于殺青。在剪輯的同時，華誼兄弟與國內36條院線簽署了放映協議。緊張了大半年的曹珂，此時總算松了一口氣。“通常一部大片的收入主要來自三塊，國內院線票房是大頭，其次是海外代理發行和音像制品。馮小剛最近把國內票房收入的預測提高到了2億，與影院分賬后，大概有60%-70%歸華誼。”

　　此時，根據招行與華誼兄弟簽的協定，票房收入的回款也將陸續打入招行的專項賬戶。曹珂說，看這樣子，票房應該不錯，雖然招行放的是兩年期的貸款，但華誼可能提前還款。“還本付息后，華誼對《集結號》的投資回報應該相當高，因為它不需要和別的投資商分享收益。”

　　“你完整地看過這部影片嗎？”“呵呵，還沒有。”曹珂說，剪輯時劇組曾給他展示過很多鏡頭，告訴他每個特技是怎么制作的，子彈打到墻上和鐵器上聲音有什么不同，電影開篇的巷戰場景是怎么用一磚一瓦壘起來的。“他們要告訴我的，都是關于錢是怎么花的。我所關心的，也只是風險怎么控制。做完這筆貸款，我們知道自己走了哪些彎路，哪些是控制風險的關鍵點，以后怎么做才會更好。” 作為一個銀行人，曹珂沒有忘記他的職責，透過情節看到的是資金的流動。

　　2006年國產電影票房在中國市場上只占到略高于50%的份額，為14.4億元。而同年美國市場電影票房為95億美元，影視出口額285億美元。5000萬人口的韓國，2005年票房收入為中國同期的4倍。13億中國人均電影年消費才1元錢，這意味著資金力量在影視行業大有可為。而我國的商業銀行，在這方面的介入極少——招行之前，僅有深圳發展銀行為《夜宴》提供過擔保貸款。

　　集結號,攸關48名士兵生死。《集結號》，馮小剛的戰爭商業大片新嘗試。而銀行家們，你們聽到向文化產業進軍的沖鋒號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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