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陳炳才 編輯/孫艷芳

　　我國是一個發展中大國，保持充足的外匯儲備對于確保國際清償能力、提高風險應對能力、維護國家經濟金融安全等均具有重大的意義。

　　我國外匯儲備問題一直頗受國際、國內關注, 有很多討論。本文側重就外匯儲備的理論認識做些探索。

　　外匯儲備為央行所有

　　我國外匯儲備是由人民銀行通過投放基礎貨幣在外匯市場購匯形成的。購匯所使用的本幣資金直接來源于中央銀行的負債，反映為中央銀行負債的增加。因此，外匯儲備直接體現在中央銀行資產負債表的資產方，與相應的央行負債對應。在人民銀行買入外匯的時候，已經向原外匯持有人支付了相應的人民幣。換句話說，外匯儲備形成過程中，企業和個人不是把外匯無償交給國家，而是賣給了國家，并獲得了等值人民幣。這些交易都是出于等價和自愿的原則，企業和個人的經濟利益在外匯和人民幣兌換時已經實現。

　　因此，外匯儲備為人民銀行所有。這就好比股票是企業發行，屬于企業所有。誰持有，就屬于誰。外匯同樣如此，誰持有外匯，誰就是所有人，中央銀行持有，就是中央銀行的。但由于中央銀行隸屬國家，因此，外匯儲備的最終權屬是國家的。

　　就法律來說，《中華人民共和國中國人民銀行法》第八條指出：中國人民銀行的全部資本由國家出資，屬于國家所有。發行人民幣本身屬于國家行為，人民幣屬于國家所有。因此，外匯儲備是國家資產，是國家可以隨時動用和使用的戰略資源。

　　鑒于外匯儲備的最終所有權屬于國家，因此關于外匯儲備應該由財政部持有還是央行持有的爭論，并無實質性意義。國際上既有央行持有的，也有財政部持有的，關鍵是誰出資購買了。如果財政部出資購買（發行人民幣債券購買）外匯儲備，那么，這部分就可以歸財政部；如果是央行用基礎貨幣購買的，就應歸央行管理，這樣，在財務和資金管理體制上才有秩序。不能把外匯儲備當作唐僧肉，誰都想來吃一口。那樣的話，外匯儲備的管理和經營就沒有制度和原則了。

　　 外匯儲備作用巨大

　　當今世界，外匯儲備不僅是支付和清償手段，也是國家實力和地位的象征，是國家財富的一種體現，更是信任、信用和信譽的體現。外匯儲備多了，國家干預市場的力量就強大了，國內和國外投機資本就不敢隨意與政府較量，就可以威懾投機資本，預防和應對投機資本的沖擊，避免由其引發危機。當本幣匯率劇烈波動的時候，強大的外匯儲備有助于穩定市場匯率；當國際金融市場動蕩不安的時候， 巨大的外匯儲備有利于建立企業和國家的金融信譽。

　　歐洲債務危機給了我們啟示：外匯儲備可以打開一國市場，也可以關閉一國市場；可以創新制度，也可以消滅制度。外匯儲備就是話語權，就是規則制定權，是實力，也是競爭力。經濟、金融制度處于歧視或不開放的國家，在條件成熟時，尤其是在危機時，其市場和制度的開放，也可以通過外匯儲備來解決。外匯儲備是解決國際經濟、政治、外交乃至軍事關系的重要籌碼之一！

　　從國際金融來說，美國通過經常項目逆差在境外發行貨幣，導致世界各國大量持有美元外匯儲備，而且這些儲備又不得不回到美國資本市場；而美國又通過資本項目的順差，平衡了本國的國際收支。美元的過量境外發行以及各國出于各種目的和需要對外匯儲備的持有，不僅造成全球的美元流動性過剩，也導致各相關國家本幣流動性過度擴張乃至過剩（因為外匯需要結匯為本幣）。

　　但一個國家擁有外匯資源的主體不同，獲得美元資產的效果也不同。中央銀行持有美元儲備需要投放本幣，而由企業、個人、機構持有則不需要投放本幣。如果一個國家外匯資源的增加表現為外匯儲備的增加，則意味著該國雙重金融資產的增加，即本幣資產和外幣資產同時增加。也就是說，境內的所有外匯都轉化為外匯儲備，會大大增加境內的本幣資產，因為這實際上是依據外幣來發行本幣，增加了一個貨幣發行渠道。金融資產的擴張，可以提高一國的金融實力和地位，使之具有更強大的國際投資、收購、兼并能力。因此，外匯儲備增加越多，我國擁有的雙重金融資產就越多，我國金融資產的國際競爭力就越強。我國要參與國際競爭，金融資產就必須不斷擴大。

　　外匯儲備的根本問題

　　自從1995年以來，對我國外匯儲備規模一直存在爭論。1997～1999年亞洲金融危機的時候，對外匯儲備規模的爭論就很大，很多人始終認為，我國的外匯儲備規模過大是一種資源浪費。事實上，一國持有多少外匯儲備算是合理水平，國際和國內都沒有統一的標準，需綜合考慮本國的宏觀經濟條件、經濟開放程度、利用外資和國際融資能力、經濟金融體系的成熟程度等多方面因素。如上所述，我國是一個發展中大國，保持充足的外匯儲備對于確保國際清償能力、提高風險應對能力、維護國家經濟金融安全等均具有重大的意義。

　　筆者認為，目前我國外匯儲備的根本問題不是規模問題，其他諸如幣種結構、投資選擇、資產經營風險、相對人民幣匯率升值的匯兌損失之類的問題，也都不是關鍵所在。根本性的問題是巨大的外匯儲備不能為國內經濟和金融發展服務，尤其是在2008～2009年的金融危機期間，眼看著龐大的外匯儲備投在了國外（美債），不能為拉動內需服務。因此，如果沒有成功的戰略和政策，外匯儲備將成為對國家和國民沒有意義的紙上財富。

　　外匯儲備資產的運用戰略

　　外匯儲備目前主要投資于美國債券、儲備貨幣金融資產等，少量投資于非儲備貨幣資產。這在目前階段是必然的選擇，也是無奈的選擇。但對于未來， 該如何考慮呢？ 我們不能把經營外匯儲備的安全性、流動性和盈利性作為不可改變的規則而加以固守，那樣的話，外匯儲備永遠沒有戰略價值。

　　主權投資基金的投資范圍已經受到嚴格控制和限制，我國是否要繼續以主權基金的形式來進行投資？ 如果不是，就要研究如何實現外匯儲備的市場化，如何讓民間持有外匯，而不是集中到國家。中國改革開放30多年，引進外商直接投資大體2萬億美元不到， 但這卻使中國社會發生了巨大的變化，經濟和金融面貌也發生了巨大的改變。我們能否把中國成功的經驗進行復制，再與國際社會有關國家結合，使其在未來20～30年內在經濟和金融乃至社會面貌上也發生巨大的變化，從而有利于中國未來的持久發展呢？ 如果未來外匯儲備達到5～6萬億美元，那么是否可以拿出1萬多億美元投資非洲，發展非洲的經濟和金融呢？這不僅有利于解決全球的糧食問題，乃至全球發展的一些資源問題，同時，還可以使非洲經濟和社會發生巨大的變化。同樣，又是否可以考慮投資俄羅斯5000億～6000億美元，用于開發俄羅斯的資源，為未來的中國發展奠定資源供給基礎呢？這些都需要大的戰略設計。

　　目前，外匯儲備主要投資于債券、證券市場，而對產業投資涉及不多。但中國將來要富強、要強大，僅僅把外匯儲備投資于美國、歐洲的債券、證券市場，難以真正為國內經濟和金融服務。人民幣要走出國門，外匯儲備能做什么？我國如何在全球產業競爭中，獲得領導和引導地位？我國在國際大宗商品交易中又如何才能擁有定價權和話語權？對于這樣一些問題的考慮，就需要我們去研究和設計諸如如何將外匯儲備轉化為直接投資，如何進入大宗商品交易市場，如何推進以人民幣定價，及至在國內建立石油國際期貨交易所等一些戰略層面的問題。一旦對這些深層次的問題有了成熟的考慮，外匯儲備可以發揮的潛力就很大了。但如果對此不加以研究和探索，則如上文所說，龐大的外匯儲備終究只能是在睡大覺的紙上財富，可望而不可用。

　　作者系國家行政學院決策咨詢部副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