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率市場化的“中國化”方略

　　文/金維虹

　　編者提示：要以慎行原則盡快確認并制訂不過早、不過快、不過大的利率市場化方略。近期，利率可半市場化，或者說有控制地市場化。

　　推進利率市場化的改革必須走中國自己的道路，要在不違背利率市場化理論基本原理和利率市場化實踐規律的基礎上，結合中國的國情形成自身特色，切不可照搬照套西方發達市場經濟國家的老路，也不可盲目行動，而是一定要切合實際，在科學論證的基礎上制訂利率市場化“中國化”的方略，才可能充分發揮出利率市場化正面的積極作用，最大可能地消除或消化其負面作用。因此，不論是從經濟金融理論原理，還是從中國國情，我們都必須在尊重科學的前提下，從我國國民經濟發展的戰略高度對待利率市場化問題，至少應牢牢把握以下七個關鍵點：

　　第一，應把利率市場化的改革列為我國經濟改革開放的重大戰略課題。

　　應深刻認識到利率市場化是戰略性問題，關乎國家經濟生死存亡，因而，有必要把利率完全市場化進行科學的戰略布局和實施步驟的嚴謹策劃設計，不斷創造實施條件而有序推進，趨利避害，爭取成功。應充分認識到過早全面實行利率市場化可能導致我國經濟被沖擊，嚴重點說可能面臨一定風險。正是由于利率市場化這種危害性的存在，西方發達市場經濟國家對利率市場化都是十分慎重、有效控制和逐步推進的。利率市場化是市場經濟下的一般規律，而中國特殊，尤其是從計劃經濟向市場經濟轉化對其更為特殊，絕不可教條地去模仿他國，而是應該在發現其一般規律的同時，尋求自身特有的規律，從而提出我國利率市場化改革的“中國化”戰略而逐步實施。

　　切勿犯政策性、決策性、戰略性錯誤，不可被各種不正確輿論和觀點誤導，不可怕來自國際、國內的各種壓力，也更不可操之過急而誤入歧途。不可讓國外幾百年利率市場化的過程在我國幾十年就匆匆走完。利率逐步市場化具體是先放開存款利率，還是先放開貨幣市場利率，可在利率戰略的指導下，在充分調研和科學論證的基礎上適時決策。

　　第二，實行有限制的浮動利率（含存款、貸款利率）且逐步向市場化過渡的戰略是明智之舉。

　　在相當長一個時期內利率可半市場化，或者說有控制地市場化，這是我國利率市場化一個可行的近期戰略。同時，在戰術上逐步調節利率浮動的區間，使利率逐步平穩過渡到市場化水平。在這個過程中逐步培養經濟對利率市場化的承受能力。特別要控制貸存款利率上限，因為存款利率放開了會“水漲船高”推高貸款利率上升。同時要嚴管民間借貸利率，不可再對它放任自流，不聞不問。總之，利率市場化的進程一定要與我國經濟市場化和金融市場化的進程相匹配，不可“孤軍深入”、“一花獨放”。

　　第三，有管理地實行銀行利率與民間借貸利率“并軌”。

　　目前我國一方面存在銀行的官方利率，一方面又存在企業之間、企業與個人之間的民間利率，而且前者官方利率被官方管制得十分嚴格，后者民間利率則似乎無人問津，完全失控，可以說是差不多絕對市場化了。從我國的市場化經濟和金融改革的現狀實際情況出發，將官方利率和民間利率“并軌”勢在必行，可作為利率市場化改革的重要一步。利率“并軌”或者“雙利并軌”其實很簡單，就是盡快規范民間借貸，從法規的角度規范和約束民間借貸的高利率，從嚴打擊超高利率的高利貸，讓民間借貸利率向官方利率靠攏，把超高的民間借貸利率有序地逐步壓下來。同時尤其要防止信貸資金成為民間借貸資金的主要來源，要制定民間借貸利率上限，實行硬約束，讓其接近銀行實際浮動利率上限，實行有一定差距的“雙利并軌”，而不是完全“并軌”，而是對民間借貸利率也實行浮動管理，適時上限調節。總之，關鍵是要管制民間借貸利率。

　　第四，實行各種不同的差別利率。

　　可制定行業利率和地區利率，甚至按企業的規模大小、企業與產業政策的關系、企業與經濟結構的關系而制定不同的利率。對國家產業支持的行業，地區和企業可實行低利率政策，相反對國家產業限制或不支持的行業、地區和企業可實行高利率或限貸政策。就是對不同行業、不同地區和不同企業規定不同的存款利率下限和上限。如對房地產行業可制定高于其他行業的利率下限，以調節房地產行業對信貸資金的過度需求。對經濟落后地區可規定存款利率高于其他經濟發達地區，以吸收資金流向落后地區。還可制定貸款投向比例，對國家產業政策支持和扶持的行業規定商業銀行必須保持最低比例的貸款總量，如可規定各家銀行對“三農”的貸款不低于各家銀行貸款總量的10%；大產業銀行對中小企業貸款的比例不低于其貸款總量的50%；中小商業銀行對中小企業貸款的比例不低于其貸款總量的80%；規定縣域以下銀行業金融機構吸收的存款不得流出本地區，經濟落后地區的存款不得流向經濟發達地區等。

　　第五，加快在各金融領域的市場化改革，為利率市場化打好金融基礎。

　　市場經濟是資本導向型經濟，資金流決定物流、人流。如果要市場化，那么各種金融機構、各種金融業務以及資本市場、債券市場、外匯市場等都應該同步或先行市場化。否則，利率市場化“孤軍深入”則必困無疑。

　　具體而言，要加快銀行體系的改革，讓銀行真正成為市場獨立的、自負盈虧的主體，要有由市場決定的銀行類機構入市和退市的機制，銀行要有自主開辦新業務、新產品、新服務的權力，貸款給誰、不給誰的自主權等。要大力發展債券市場，特別是企業債市場，逐步讓企業債券成為企業融資的一個非常主要的資金來源；大力鼓勵風險投資、創業投資和PE投資市場，從擴大資本投資市場的角度增加企業的資本金和自由資金的比重，以減少對銀行信貸資金的過度依賴；擴大股票資本市場的容量，同時，調整新上市企業的結構，適當限制大國企特別是壟斷行業的超大國企上市，把機會留給更多的中小企業上市，尤其要鼓勵境外上市，讓股票資本市場真正成為中小企業補充資本金的一個重要來源。總之是要提高資本市場、債券市場占金融市場的比重，縮小信貸市場的比重，減少企業對銀行的依賴，對信貸市場的依賴（目前貿易企業流動資金90%以上來自以銀行為主的對外融資，工業企業流動資金80%以上來自以銀行為主的對外融資），實現企業融資的多元化、多渠道化，增強企業增加自有資金的能力。

　　第六，要加快經濟體制市場化的改革，加快經濟市場化的步伐，為利率完全市場化打好經濟基礎。

　　經濟的市場化程度決定利率市場化程度，經濟的市場化快慢決定利率市場化的快慢。脫離經濟的整體市場化而孤立地只在銀行利率市場化上單獨做文章是遠遠不夠的。首先要加快政府職能轉換，簡政放權，計劃管理、行政手段要逐步退出對經濟的過多調控；其次是加快國有企業的股份制和市場化改革，使其盡快成為獨立自主的市場主體。尤其要減少國有企業特別是壟斷行業的國有企業，減少行業及企業的高額壟斷利潤，讓企業和銀行的市場利潤趨于均衡。最后是不斷改進和完善金融監管體制，保證在逐步放開利率、推進利率市場化過程中的金融監管到位，而不出現失控的局面。

　　第七，要充分認識利率市場化是把“雙刃劍”。

　　利率市場化是一把“雙刃劍”，利弊各有其道、其“鋒”，不可只觀其一，還需觀其二，不可劍走偏鋒，讓利率市場化孤立闖關。既要看到利率市場化有利的方面，也許有一百個理由說好，但更要充分認識到它的缺陷和危害，切不可對這些缺陷和危害視而不見，聞而不聽，也不可人云亦云，不可將成熟市場經濟利率市場化的一般規律引入我國特殊的初級階段的市場經濟。面對如此多的缺陷和嚴重的危害我們還能做別的選擇嗎？顯然目前我們所可以選擇的正確決策只能是對利率實行有控制的初級市場化，而不是全面的市場化。

　　結論

　　綜上所述，我們不難得到以下三點結論：

　　第一，我們應保持清醒的且非同一般清醒的冷靜頭腦，充分認識和高度重視目前在我國全面實行利率市場化的嚴重缺陷、極大危害和可能的陷阱，采取有效措施防患于未然。要以慎行原則盡快確認并制定不過早、不過快、不過大利率市場化的應對政策和方略，任憑來自國際、國內的多種壓力和導向，我自巋然不動，以不變應萬變。

　　第二，我們要充分地認定一個不可改變的事實，即我國走向成熟的市場經濟將是一個長期的過程，因此，利率市場化也將是一個長期的過程。我國要在相當長的時期內堅持以政府調控利率為主，逐步市場化為輔，切不可在沒有做好充分準備、沒有構建好基本條件的狀況下全面推進利率市場化；切不可把利率全面市場化的改革急于求成，而片面追求所謂的有利方面；切不可忽視其缺陷和危害而冒以國民經濟可能出現危機為代價的風險。

　　第三，我們應把有控制、有限制的浮動利率作為一項長期國策和戰略，與我國經濟市場化和金融市場化的進程齊頭并進。可以靜下心來慎重地、認真地研究制訂完整具體的實施方案，特別是要控制存款利率的上限和民間借貸利率上限，不斷創造有利的、應具備的條件，不斷克服和消除那些缺陷和危害，循序漸進地推進利率市場化改革，更好地發揮出它對經濟、社會發展正面的積極作用，規避和減少它的負面作用，防止誤入歧途而掉進難以自拔的陷阱。只有這樣才可能套住市場化利率這匹野馬，讓它朝著我們既定的有利目標奔跑，不讓它沖擊到國民經濟長期、穩定、健康的發展。否則，一旦讓利率市場化這匹野馬沖出去自由奔跑，一定會搞亂整個金融市場和整個國民經濟，受損失的一定是中國政府、中國企業和中國人民，以美國為首的西方國家不僅會看笑話，更會從中得到不少“漁翁”之利。

　　（作者為中國產業發展促進會投資咨詢專業組副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