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張茉楠(微博)
編者提示:金融危機之后,新興國家的快速崛起沖擊著以美國為首的全球力量架構,全球經濟與貿易重心正在由“西”向“東”發生轉移,金磚國家(BRICS,以英文首字順序,分別為巴西、俄羅斯、印度、中國和南非)形成的南北向度的弓形結構,正是對由美、日、歐主導西方“三角”所形成的世界經濟格局的最大挑戰。新德里金磚峰會正預示著金磚國家正在努力推動新的金融合作模式。
整體實力快速上升帶動全球經濟重心轉移
金磚國家早已成為新興經濟體“群體性崛起”的代名詞。1999~2008年10年中,四國(巴西、俄羅斯、印度和中國,以BRIC為序)經濟年均增長率分別達到3.33%、6.99%、7.22%和9.75%,大大高于同期世界平均3.07%和美國2.58%的增長率。據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微博)2011年統計,按購買力平價(Purchasing Power Parity,簡稱“PPP”)計算,最近5年,世界經濟增長的70%來自新興市場和發展中國家,其中金磚四國占有相當大的比重。隨著2010年南非作為正式成員加入“金磚國家”陣營,2010年五國的國內生產總值占到了世界經濟總量的18%,貿易額占世界的15%。
根本而言,金磚國家大都經歷了資源驅動型和出口驅動型增長模式:中國號稱“世界工廠”,印度被譽為“世界辦公室”,巴西號稱“世界原料基地”,俄羅斯被稱為“世界加油站”,四國發展模式的相同性是都受制于發達國家主導的全球產業分工和金融分工,以致成為發達國家在全球資源配置中的廉價生產基地和資源供應地,難以在資源、市場、利潤方面獲得公平利益分配。
目前,新興市場經濟體的對外資產余額超過對外債務余額,大都成為對外凈債權國,而發達經濟體的對外債務余額超過對外資產余額,幾乎都是對外凈債務國。從外匯儲備余額來看,2011年第三季度末,所有經濟體的外匯儲備合計10.62萬億美元,其中金磚五國外儲占全球的75%,僅中國外匯儲備就占到了全球的1/3,俄羅斯外匯儲備占比接近7%,印度占全球份額超過或接近4%,巴西占比也在2%以上。然而,作為債權國的新興經濟體大都面臨著負財富效應、貨幣錯配,對外金融資產與負債不對稱等不成熟債權國的種種困境。近10年來,全球經濟與貿易重心正在由“西”向“東”發生轉移,全球制造業中心已逐步從發達國家轉向新興市場國家,但貨幣金融中心仍在發達國家,這也決定了財富的分配權仍然掌握在發達國家手中。
新興經濟體金融財富在全球占比也明顯低于GDP的占比。金磚國家大都金融市場不發達,金融體系比較脆弱,在對外交易中長期依賴儲備貨幣進行計價、結算、借貸和投資,貨幣錯配帶來的匯率和資產風險不可避免,且將越來越多的由新興市場國家自身承擔。由于新興市場貨幣大都盯住美元,貨幣政策的自主性嚴重被削弱。特別是金融危機以來,本幣升值、熱錢流入,不但進一步推高新興經濟體外儲規模、加劇輸入型通脹的風險,也使新興經濟體的經濟與金融安全越來越被美國債務風險所累,在“美元陷阱”中越陷越深。因此,作為全球貨幣錨頭的美元超發直接導致債權人資產大幅縮水,債權人權益被嚴重“稀釋”而陷入財富管理困境之中。
或醞釀打破失衡的
全球金融循環
當前,面對全球經濟格局調整和發達國家總需求減弱,舊的發展循環已走到“死胡同”,新興經濟體既要著力擴大內需市場,又要壓縮過剩生產能力和爭取新興產業市場空間,進而面對外需停滯不前的同時內需尚未成熟的轉型鎮痛,因此,新興經濟體挖掘彼此合作空間,對共同應對危機意義重大。
隨著金磚國家實力不斷壯大和地位提高,打破全球失衡格局,尋求相互間多層次合作的愿望和勢頭也越來越強烈。但不可否認的是,這種經濟合作進程將是漸進而漫長的。金磚國家間的經貿合作數量仍偏低。比如,盡管2009年中國已成為俄羅斯第二大出口國,但1997年以來中國對俄羅斯累計投資不足50億美元,占俄羅斯累計吸引FDI總額比重不足1%,且投資領域僅限于能源礦產資源等領域,在證券投資和股份投資方面仍是空白;2009年中國超過美國成為巴西第一大貿易伙伴,但中國對巴西投資額占其利用外資額僅為0.1%,2009年中國是印度第二大進出口貿易國,但中國對印度投資總額占其利用外資總額不足1%。
在2012年3月的新德里峰會上,金磚五國獲得的最實質性成效在金融領域,通過成立聯合工作組,探索成立一家共同開發銀行的可能性。而各國開發銀行之間達成的多邊本幣授信協議,被認為是本次金磚峰會最大的兩個亮點。它意味著金磚國家的金融合作正按照去年三亞峰會形成的路線圖穩步向前推進,并構成金磚國家在既有國際金融體系中施展改革抱負的重要部分。根據協議,中國國家開發銀行、巴西開發銀行、俄羅斯開發與對外經濟活動銀行、印度進出口銀行、南非南部非洲開發銀行等5家成員行,將穩步擴大本幣結算和貸款業務規模,使得金磚國家彼此間的貿易和投資更加便利化。
金融合作之路將“曲折而光明”
當然,金磚國家間的經濟發展水平與國情不同,決定金磚之路不可能快速鋪成。金磚國家在加強貨幣金融合作方面尚存在諸多限制:
例如,金磚相對歐盟以及北美自由貿易區、東盟等,關系還比較松散,在貨幣政策、財政政策、匯率政策、國際收支調節等方面的協調程度不高。
金磚國家內部還存在較大的利益分歧。由于五國均處于相近的發展階段,在吸引外商直接投資、增加能源原材料、外貿出口等方面有一定的競爭關系。而在貨物、服務、技術等方面的競爭,導致五國往往既希望合作,又懼怕競爭,對這個開展合作時的障礙,只有通過政策協調加以解決。
具體權利和義務分配上也可能存在爭議。金磚國家都處于實力上升時期,都有大國復興心態,在國際事務上的利益分配難以取得完全一致,這很可能會影響到金磚國家在國際貨幣金融問題上的協調、合作。
成立多邊開發銀行則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建立共同開發銀行的過程可能會十分復雜。例如選址在何處、董事會如何運作、各國股份為多少、要不要讓發達國家加入等,這種現實情況決定了各國需要有戰略視角,否則很容易墜入零和陷阱。
然而,從另一方面看,這也說明金磚集團的合作空間和潛力十分巨大。由于各國間的工業化水平、產業結構及資源稟賦等存在較大差異,各國可以加大相互之間在海外兼并、海外市場拓展、技術升級、資源能源收購、知識產權等項目的重點支持,加強外儲資產的相互投資,從而改變儲備資產主要流向發達經濟體債券市場的局面。
從各國金融發展來看,各國金融市場仍有待成熟。美歐金融市場是以直接融資為主,而金磚國家仍主要依賴于銀行貸款等間接融資渠道。因此,加快國內金融體系建設,促進金融部門有序開放,逐步推動本幣可兌換進程是提升各國國際金融實力的重要途徑,也是深化彼此金融合作的基礎,具體改革應著眼于以下方面:
首先,加快國內金融改革,擴大金融市場對外開放和金磚國家間的投資,逐步推動本幣可兌換進程。其中,推動金融開放和本幣的可兌換要從本國實際出發,不能因國際壓力而貿然取消資本管制、開放金融市場。由于金磚國家在貿易、投融資上有較強互補性,具備合作的基礎,通過推動金磚國家之間互相投資,加強金融機構“走出去”,以取消特定產業和市場的投資限制,便成為其合作的題中之義。同時,還需完善風險防范能力,降低雙邊或多邊投資風險。
其次,推動國際貨幣體系和國際金融治理的改革。可探討將金磚國家貨幣同時加入SDR貨幣籃子,并提高SDR作用的可行性,可以從擴大SDR分配、實現SDR作為主要計價和報告貨幣、發行SDR計值債券等方面入手。在國際金融治理改革方面,可加強協作,以G20為主渠道,推進IMF、世界銀行(微博)、金融穩定理事會等國際金融機構改革,重組IMF和世界銀行內部治理的權力和架構,提高其關聯性、合法性與代表性,并在長期內謀求五國份額和投票權超過15%,以提高話語權。
再次,進一步推動本幣“走出去”,實現多層次貨幣合作。可探討將人民幣、巴西雷亞爾、俄羅斯盧布等納入國際儲備貨幣的可行路徑;加強雙邊或多邊貨幣互換,適度擴大雙邊貨幣互換的范圍,提高雙邊貿易便利程度;考慮將目前僅限于雙邊的本幣貿易結算擴大到多邊機制下,以中俄貨幣互相掛牌為契機,擴大本幣結算范圍,在獨聯體內建立金融貨幣區域。可以五國金融機構在中國設立的人民幣結算賬戶為基礎,通過五國金融合作框架內的倡議或宣傳進一步推動貿易本幣結算。
此外,還要加強跨境資本流動管理等政策協調。金磚國家應合作建立宏觀經濟與金融市場監測機制,加強全球資本流動監測力度,構建國際金融安全網,形成并完善對主要儲備貨幣發行經濟體宏觀經濟政策的監督機制,在跨國金融監管體系、國際最后貸款人和國際存款保險機構等方面有所進展;謀求共建貨幣政策、財政政策對話平臺,擴展各國貨幣政策空間;加強國際金融監管合作,完善雙邊監管合作機制,建立五國金融監管聯席會議制度,完善監管手段,提高市場與產品透明度,合作探討銀行、證券、保險行業的監管模式。
最后,為逐步擺脫對美元體系的依賴,各國需要提高本幣在全球外匯市場中的交易份額。根據國際清算銀行統計,2010年全球匯市日均成交量已達到4萬億美元,較2007年增長20%。然而,金磚四國所占比重微乎其微,其中,中國、巴西比重幾乎為零,俄羅斯和印度匯市平均交易量占世界比重也僅為1%。金磚國家貨幣要想成為全球主要儲備貨幣的道路還很漫長,但從短期看,積極的市場交易應是擴大金融開放、逐步擺脫對美元依賴、進而促進國際貨幣體系改革的關鍵一環。
(作者為國家信息中心預測部副研究員、經濟學博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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