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利者”自述:有利率“不公” 就有生存空間
夏心愉
[ “我們能幫完不成吸存任務的銀行搞到存款,幫超額完成吸存任務的支行高利轉出資金,以免明年任務量加大” ]
方先生拿出一疊自己的名片,一張一張羅列在桌上。其中有投資顧問公司的、融資擔保公司的,或是堂而皇之印著某銀行Logo的客戶經理名片。而他真實的身份,則是游走于各銀行、貸款客戶以及存款客戶之間的“食利者”:銀行資金掮客。
“拿著銀行的假名片,銀行不會找你麻煩嗎?”
“我和這些銀行的(支行)行長都很熟,他們年底月底做沖量,都給我打電話。我有時一次性給銀行拉的資金,比銀行真正員工的都多!
“很多人覺得掮客的存在危害正常行業!
“我們能幫完不成吸存任務的銀行搞到存款,幫超額完成吸存任務的支行高利轉出資金,以免明年任務量加大;我們能幫本來貸不到款的企業得到貸款、幫金主爭取更高收益。”
對于《第一財經日報(微博)》記者的提問,方先生回答得不緊不慢。“只要現行的存貸款利率不合理,我們就有生存空間、有錢賺!
上線:銀行的“代理”與“中介”
隨著這兩年市場資金緊張和信貸控制,銀行資金掮客激增已經眾所周知。但據方先生介紹,外界有所不知的是,這個細分“工種”已經出現了規模化運作的趨勢。他自稱所在的“團隊”已經有30多名掮客,分為全職和兼職兩種。他們正逐漸告別過去單打獨斗的工作方式。
這個團隊的“上線”接入銀行。據方先生介紹,他們有固定的業務員負責對接各家銀行,并吸納了個別銀行客戶經理、銀行保安作為“兼職”線人。通過這些人,他們對各銀行的剩余信貸額度、信貸綜合成本、貸款配比存款的政策以及各種放貸偏好全部“摸底”,并據此做著“代理”和“中介”兩種工作。
這些掮客的工作之一是以“融資擔保”或“融資顧問”的名義接觸那些在銀行申請貸款碰壁的客戶,并按其貸款金額和當下資金面情況收取3%~7%的“擔保費”。他們把這一業務稱作“代理”,也就是代客戶想辦法從此間銀行或其他銀行拿到貸款。所謂的“擔!辈贿^是一個收費名義,實則不負任何擔保責任。方先生介紹,當銀行缺貸款額度時,會要求客戶全額配比存款,這筆“擔保費”正是用來在市場上“買”存款貼息使用,或是支付給銀行作為“貸款額度占用費”。
他們的工作之二是直接接觸各家銀行的信貸經理或負責人,幫其拉存款以補充放貸能力或應付存貸比考核。他們把這一業務稱作“中介”。
“中介業務分為貼息和沖量兩種。”方先生介紹,貼息是日常工作,就是在目前存款利率設上限的情況下,以額外補貼價格“買”存款,上海目前的千萬資金的貼息率為年化3%~5%,杭州為5%以上,溫州在去年資金最緊時曾在7%左右。
相比貼息,沖量則是季末年末的應急工作。方先生也將此業務稱為“擺賬”,就是把資金在銀行賬上擺上一天,其對單筆資金量的要求也較高,“一般500萬起跑”。據介紹,資金存過12月31日這一天,單是現金返利,日息低的為1%。~2%。,高的達3%。~4%。。返利從何而來?方先生說,不少返利來自支行年末獎金,甚至是行長自掏腰包。
某股份制銀行支行行長告訴本報,總行每年年初都會下發存款任務到各分行,分行再下壓到支行。去年年底雖然存準率下調讓資金面稍顯緩和,但短期理財產品被禁卻使銀行應急吸存能力下降。他表示,如果支行存款任務完不成,年底獎金將大打折扣,而且行長職位也可能不保。
下線:散戶的批量運作
“下線負責聯系金主,一邊發展新客戶、一邊維護長期客戶,差不多每個業務員都能確保月均2000萬以上的存款量!狈较壬嘎读讼戮掮客的工作方式,為了盡可能接近潛在金主,他們一般在各大網上論壇發帖、去各高檔樓宇或是汽車銷售點“放倒鉤”獲得客戶資料或是在銀行守株待兔等待存款客戶。
有意思的是,據方先生介紹,最“高效”的渠道還包括去上海周邊的區縣拉拆遷補償款,因拆遷戶會習慣性把補償款存定期,一戶獲得貼息后,還會向鄰里介紹生意,因此“生意可以批量運作,一談一個準”。
對于月末沖量,方先生說,他們已經有了一大批“老客戶”。由于方先生的團隊一般在浙江的銀行做沖量以獲得更高的返利,因此,他們會為第一次參與沖量的客戶買好動車票,把他們帶到指定開戶銀行。此后,這些客戶嘗到返利甜頭,一般每月月底都根據掮客指示自動轉賬,然后把卡號、金額、姓名報給掮客,就可以在當天資金查證后獲得返利。方先生把這種操作稱為“散戶的集成運作”,他說,這些散戶里不乏千萬資產級的。
除了拉個人存款,掮客還注重與企業客戶接觸,以按日均存款額返點的形式,說服企業把對公賬戶開去指定銀行,以提高銀行日均存款量。“賬戶日均余額過千萬,就有萬分之幾的補貼率。”方先生說。
“當掮客也是一項技術活”
“我們被人騙過、忽悠過,才逐漸摸索出一套嚴密的操作流程”,方先生感慨,“當掮客,也是一項技術活”。
方先生坦白了幾段上當經歷,如出資方已將資金存入銀行并凍結,貼息方卻在貼息后報警稱被掮客騙了錢,最后貼息款全部打了水漂;或是貼息方已經打款,而出資方則在未滿約定期限時將存單質押進行貸款。
在數次上當后,方先生和掮客同伙開始了他們自稱的“規范操作”,步驟分為檢賬、對押、簽約和執行。
檢賬是指大額資金出資方在表達合作意向后,掮客會要求其出示資金流水,證明其賬上有或有過這些金額,而貼息方如果是銀行貸款客戶,則也要求其提供貼息水單,即證明其已準備好一筆流動資金用于返利。
對押是整個過程中最為重要的步驟。通常,出資方需在指定銀行開戶并將資金存入,之后開具短期凍結資金的存款證明,證明可開具兩份,甲乙雙方各持一份,或者開具一份,簽約時當場銷毀或交由貼息方保管;而與之對等的是,貼息方需要拿出小比例的貼息款作為保證金,在協議簽署后支付給出資方。如果貼息方是銀行,掮客會作為上述乙方。
此后,掮客將作為組織甲乙方簽署,或是直接作為乙方與出資方簽署一份“大額存款協議書”,規定存款金額、期限、貼息支付手續以及在此過程中出資方的“七不”原則,即不提前支取、不通兌、不掛失、不撤戶、不質押、不轉讓、不開通電話銀行和網銀。
上述掮客業務的發展,似乎亦在說明有利率“不公” ,就有生存空間。上述支行行長表示:“當市場整體缺乏流動性,資金和額度就會尋租。銀行不斷上浮貸款利率、同時缺少放貸額度,而存款利率卻被限制在低位,這種資金價格的不合理倒逼市場資金流向民間金融或選擇灰色存款渠道。掮客泛濫,某種程度上是利率市場化滯后的必然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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