貼息存款 　資金黃牛

　　記者 陳家林 漫畫 連誠

　　年末沖量一日貼息0.5%，300萬元一年期存款貼息6.5%，這是最近杭州資金中介開出的價碼。接近年關，銀行存貸比考核倒計時，而銀監會此前又禁止銀行發行以攬儲為目的的超短期理財產品，近兩個月存款巨額外流，銀行攬儲壓力空前，貼息價格也一再被刷新。而在負利率之下(物價上漲水平超過銀行定存利率)，資金中介貼息所形成的市場利率就成為調劑資金流向的重要杠桿，也衍生出龐大的利益鏈條，共同圍獵儲戶資金。

　　攬儲再次火爆

　　壓力當前，銀行為吸收存款出新招，如為客戶定制大額存款產品，預期年化收益率達6%。因為銀監會禁止銀行為攬儲而發行超短期理財產品，杭州某股份制銀行以“機構理財”的名義，發行“元旦3天，最高預期年化收益率4.8%”的超短期產品，銷售截止期剛好是12月31日，繞道吸儲。

　　根據央行公布的金融機構人民幣信貸收支表，11月份外匯占款項下的貨幣投放環比減少了279.0億元，這是連續第二個月外匯占款項下的貨幣投放出現環比負增長。權威人士透露，12月前10天，工農中建四大銀行存款余額較月初減少4000億人民幣左右，在存款增長乏力之下，新增貸款僅300億元。

　　多家股份制銀行存貸比超越75%的監管紅線。為了達標，銀行甚至通過資金中介開出沖量一日貼息0.5%的價碼，也即100萬元在12月31日存一天就能獲得5000元補貼。300萬一年期存款貼息6.5%，加上3.5%的定期存款利息，300萬存款年收益率高達10%。

　　攬儲大戰已然進入白熱化。

　　分析人士表示，對于宏觀經濟預期的慣性將導致存款流出壓力持續存在，同時，銀行業體系內資金狀況依然偏緊，臨近年底，財政存款開始進入流出期，這更加拖累銀行整體存款增速。銀行存款壓力至少持續到明年一季度末。

　　銀行吸存總動員  

　　某國有銀行11月在行內推出一項政策，員工在明年1月初前，也即2個月以內拉到新增的存款日均余額達到200萬，即可獲得4萬元獎勵。簡單理解就是，該項措施推出之后吸收到一筆200萬的存款，直到1月初取出，日均存款余額就是這筆金額。

　　“這個數字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該行的一位員工說，對于信貸部門員工來說，因為和眾多企業直接打交道，說服企業負責人拿出200萬存2個月難度不大，畢竟企業要經常和銀行接觸，貸款方面還要依賴銀行。但是非業務部門員工要在2個月內拉到200萬存款也是有難度的。他說，最后大家差不多都完成了任務，因為同事之間相互幫忙，借用存款額度，也據此分配獎勵。

　　但是對于很多中小銀行來說，拉存款的考核是硬性的，全年的。杭州某股份制銀行一家支行行長說，他們支行一年的吸儲任務是好幾個億，分配到具體的員工，是每人500萬元左右。這個數字同樣是以日均存款量來考核，并與年終獎金掛鉤，完成了就有相應的獎勵，否則扣減獎金。因此，每到年底，未達標的銀行員工開始感嘆“一人干銀行，全家跟著忙”，全面發動家人和親戚拉存款。

　　如果說銀行對公業務是白刃戰，多家銀行會同時營銷一家優質企業，那么零售業務更像是心理戰。在負利率時代，能安穩地將閑置資金長期存放在銀行的客戶越來越少，一些幫忙資金在存放一段時間后總會轉走他用，銀行員工不得不再去游說更多親朋好友來彌補這筆空缺。不堪拆東墻補西墻所累的員工干脆出讓部分獎金向黃牛買存款，“總比倒扣獎金好”。

　　攬儲黃牛小胡

　　小胡2008年畢業于杭州一所理工大學，剛開始在一家軟件公司上班，一個偶然的機會，他接觸到“定期存款貼息”業務，存10萬除了央行規定的一年期利息之外，額外補貼2500元。當時一年期定存利率為3.60%，合計年收益率能達到6.1%。他在考察之后發現，儲戶定存貼息風險極小，而且收益相比銀行和購買理財產品要高出很多，遂介紹給身邊的親朋好友。

　　多次操作之后，小胡發現這可以當做一門生意來做，他從中抽取0.3%－0.5%的擔保費，也即保證介紹來的資金能存足一年，中途不提前支取。親朋好友眾口相傳之后，業務量也日漸增長，小胡一個月下來也有數千元收入。2009年，他干脆辭掉工作，專職做起“資金黃牛”。

　　剛開始，小胡最多只能算是“二級黃牛”，也就是說他還有上線。在獲知定存貼息行情之后，他帶熟人到指定銀行，將資金存入之后，開出一張存款證明，報給上線存款人姓名，存單號和金額，然后帶著存款證明向上線要貼息。在扣除他應得的那份之后，剩余的交給儲戶。

　　要想將生意做大，就得借助他人力量。小胡成功發展了他的親戚成為他的下線，業務也擴展到紹興、金華、臺州等杭州周邊地區。有了下線，他的利潤也得讓出一部分，所謂薄利多銷。

　　不過，有了自己的吸儲網絡，就不甘心做別人的下線。現在，他直接找銀行的信貸部門相關負責人，在接到“盤子”之后，直接分配給下線，在規定時間內吸收一定資金量。

　　比如，某家企業要向一家股份制銀行貸款1000萬，期限為1年。這家銀行信貸部人士說，現在貸款額度緊張，你得先存入1000萬，才能放貸給你。企業到哪兒去找這1000萬？銀行人士說，你出錢，我幫你搞定。價格是存款量的5%，也即50萬元。急需資金周轉的企業只好花錢買存款。小胡在接到這一周內到位1000萬一年期定期存款的“盤子”后，通過他的網絡發出行情信息，存10萬貼息4%，50萬貼4.3%，100萬貼4.5%等，經過層層網絡攬儲迅速匯聚到位。而在規定一個總體價格以后，具體貼息率由各級黃牛自行操作，低于規定部分自然成為各自利潤。

　　現在，小胡一年下來經手的存款達到數億元。除了定存貼息之外，他還做月末沖量，一個月、半年期等多種期限存款。

　　存款圍獵大戰

　　銀行業人士估計，杭州像小胡這樣專職做攬儲生意的“掮客”多達數千人，而因有利可圖，兼職充當中間人的也人數龐大。

　　最近，杭城不少市民的郵箱中幾乎每天都會收到一份名為“銀行定存雙倍利息”的傳單。在這上面，會寫明各檔定存金額在固定利息之外的補貼利息，比如一年期存款利率在6%-7.5%之間浮動，利率與存款數額以及時間點掛鉤，數額越大或者在季度末、年末存款，利息也越高。實際上，這是“資金掮客”搞的人海戰術，在占據了各大網站投資理財論壇之后，資金掮客開始往市民郵箱塞進“攬儲”傳單。

　　一位黃牛說，他們特別偏愛較為高檔小區的市民郵箱，總能接到不少咨詢電話。他們將每一個咨詢來電記錄下來，推銷之后能吸收到資金最好，生意沒成，也可以將有意向的儲戶資料整理出來賣給銀行。

　　一些黃牛還會在貼息行情較高的時候，蹲守在銀行門口，圍堵想定存的儲戶，高利誘惑儲戶通過他們獲取貼息。

　　除了專職吸儲的黃牛，銀行網點上下員工都加入到存款圍獵大軍，小趙是一家國有大行城西支行的大堂經理，他在了解儲戶有意向做存款貼息信息后，就會主動要儲戶的聯系方式，介紹認識的黃牛接單，自然，他也少不了好處費。甚至，銀行的保安一旦有機會，也將儲戶介紹給資金中介，從中能獲得存款金額約0.1%的回報。運氣好的時候，拉存款得到的回報差不多超過工資的收入了。

　　不過，小胡說，他們攬儲也有風險的。有些儲戶在獲得貼息之后，向銀行掛失了存款證明，重開一張之后中途取走存款，貼息部分就得黃牛自己承擔。為了追回貼息，他們甚至不惜雇用討債公司來追討。

　　編后

　　貼息攬儲助長高息放貸

　　近年來，存款貼息已廣為人知，儲戶的胃口也逐漸被吊高，幾年前的存款送雨傘、電飯煲、報銷打車費之類的小恩小惠已經無法打動他們。存幾萬元定期附送食用油或幾百元超市卡也成為過去時，存款貼息由2.5%逐漸抬高到4%甚至超過5%，金額越大貼息率越高。

　　超過央行規定利率的貼息部分最終會讓誰來埋單？借貸者。如果按資金掮客給100萬存款貼息4.5%，加上央行規定的一年期存款利率3.5%，這筆錢一年的實際成本在8%以上。現在一年期貸款利率6.56%，五年以上貸款利率是7.05%，這筆錢無論以哪個時限的基準利率貸出去，對銀行來說都是虧的。當然銀行不會這么貸出去，他們會選擇貸給企業，特別是對資金需求旺盛的中小微企業。現在銀行給中小微企業的貸款一年期貸款利率普遍在10%以上，高額貼息攬儲，實際上推高了中小微企業貸款的門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