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冰

　　有些高速公路是印鈔機，但更多的，是債務黑洞。

　　由于涉及的資金極為巨大而收益難料，過去幾年迅猛擴張的部分高速公路貸款，越來越有轉化為銀行壞賬的跡象，成為懸在銀行系統頭上的一柄達摩克利斯之劍。

　　昨天，地方政府平臺貸款審計報告所披露的信息中，公路貸款成為了關注焦點之一。

　　高速公路貸款兇猛

　　審計署審計長劉家義昨日向全國人大常委會作2010年度相關審計工作報告時表示，從行業看，高速公路、地方所屬普通高校和醫院90%以上的債務余額為擔保債務或救助債務，借新還舊率較高。“2010年，全國高速公路債務的借新還舊率為54.64%。”劉家義指出。

　　實際上，這種由于資金償債能力不足而導致的“拆東墻補西墻”，在中國縱橫密布的高速公路群中并不少見。

　　曾經的基礎設施建設熱潮逐漸消退之后，一些地方政府的融資平臺已經出現違約事件。最近的一個典型事例即是云南省公路開發投資有限公司，因為無力償債而向債權銀行發出“違約通知函”，表示“即日起，只付息不還本”。

　　據《新世紀》周刊報道，云南公路開發公司在建行、國開行、工行等十幾家銀行貸款余額近千億元。截至2010年上半年，該公司資產總額為1314億元，負債高達1015億元，資產負債率達到了77.24%，并呈上升趨勢。該報道稱，滇公路“不還本”的“催命符”一下，建行總行連夜派隊奔赴昆明，其他主要債權銀行隨即跟進。滇公路近1000億元貸款總額，比幾家大行各自的不良貸款余額都多！

　　雖然在云南省政府的協調下，這封違約函已經被收回，但資金籌措已經捉襟見肘、騰挪無力的高速公路公司卻遠不止云南一家。

　　廣東省金融辦主任周高雄在今年2月底接受媒體采訪時甚至表示，廣東的路橋建設負債已超過1600個億，再這樣下去將可能變成銀行的爛賬，影響金融安全。周高雄還稱，廣東的路橋建設已進入“建設—無止境收費—永遠還不清債務”的怪圈中。

　　而“貸款兇猛”，債臺高筑的高速公路建設公司實際上比比皆是。河南中原高速公路股份有限公司的2010年年報顯示，截至報告期末，該公司總資產2835289.75 萬元，總負債2208286.86 萬元，負債率高達77.9%。公司自2006年到2010年五年期間就向各類金融機構融資達230多億。而旗下總投資87.68億元的鄭堯高速，2010年營業收入僅僅1.1個億左右。

　　此外，還有一些高速公路建設公司則在未來面臨著較大的資金需求。江西贛粵高速公路股份有限公司就在其2010年年報中預計，未來旗下昌奉高速公路項目、奉銅高速公路項目投資概算以及昌樟高速公路改擴建項目還需144.28億的資金，將主要通過銀團貸款、債務融資工具等方式籌措。

　　公路大躍進

　　高負債率和巨大的資金需求背后，并不一定有實在的車流量所帶來的收入作為支撐。

　　“培養一個百億級、千億級大產業多難多慢啊，拉動GDP，還是造高速公路、搞基礎設施建設來得容易。建設沖動，背后還是GDP考核導向。”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銀行系統人士對本報記者表示。

　　在此背景下，公路建設多年來狂飆突進，至今余波未了。

　　比如負債千億的云南公路開發公司，其背后乃是云南“十一五”期間的公路建設大躍進背景。作為一個經濟落后、汽車保有量較低的省份，云南的高速公路建設速度令人瞠目。“十一五”期間云南公路總里程已達20.67萬公里，位居全國第三，超過其“十一五”原計劃的一半。這一加速度在2009年和2010年達到高潮，僅2010年的新增投資即達到800億元。

　　江西也不甘人后。加快新一輪基礎設施建設被作為“十二五”期間江西經濟發展的任務之一，目標是到2015年，江西鐵路營運里程將突破5000公里，其中高速鐵路突破2000公里，“力爭縣縣通鐵路和高速公路”。

　　2008年，國務院“4萬億”投資計劃出臺后，各地為應對全球金融危機的影響、拉動經濟，紛紛巨資投入包括高速公路在內的“鐵公基”項目。據統計，僅2009年新開工高速公路項目里程在1000公里以上的省份就達11個。

　　交通運輸部的一份《2009年公路水路交通運輸行業發展統計公報》顯示，僅2009年一年就有9個省公路建設投資超過400億元。

　　據交通運輸部部長李盛霖在2010年3月份介紹，我國公路總里程已達370萬公里，其中高速公路總里程6.5萬公里，居世界第二位，僅次于美國。若按照既有規劃建設，兩三年內將超越美國的10萬公里，居全球第一。

　　客運量則是另一回事。比如高速公路迅猛躍進的江西省，根據江西贛粵高速公布的今年5月車流量數字，除了最早建成的昌九高速月均車流量超過百萬輛之外，其余幾條高速車流量均低于2009年全國高速公路50萬輛的平均月通車量；彭湖高速的月通車量更是只有3萬輛之少。

　　但即使是這樣，“縣縣通高速”的口號還是被提了出來。在當地政府的推動下，許多空曠得可以騎馬的高速公路，未來還將繼續大規模地延伸它們的末梢。而巨額的銀行貸款所堆積起來的“堰塞湖”，又將如何化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