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省科學特級教師、全國模范教師陳耀

　　新浪財經訊 CC講壇第十八期于2017年5月1日在北京大學醫學部躍進報告廳舉行，浙江省科學特級教師、全國模范教師陳耀出席并演講。

　　他是一個允許學生在他車里養蟑螂的小學科學老師，他創辦的少年科學院從9個孩子到10000個孩子，他有個2049計劃，希望培養出中國的諾貝爾科學獎獲得者。

　　以下為演講實錄：

　　陳耀：1994年9月，我來到一所鄉村學校浙江溫州新橋鎮中心小學，這是一所普通的鄉村學校。我在這里擔任自然老師。 我教書有一段時間后，發現一股撲面而來的失落感。比如，語文、 數學老師在校園里面一走過，孩子家長都會點頭問候“老師好！”可唯獨我這個自然老師在路上一走過，好像沒人理睬就像空氣一樣不存在。為什么呢？因為自然課屬于二線老師才會教的課，這種打擊并沒有讓我受氣餒，我通過調查發現了，這些自然老師是怎么上課的。因為他們缺乏基本的素養，連實驗課都做不了。他們是怎么教孩子上課的呢？把書本上的內容抄在黑板上，照本宣科，孩子們也照本宣科的背書，這種照本宣科式的教學，抹殺了我們孩子探索的精神。

　　我覺得，我一定要走出一條與眾不同的道路，我向鄉村學校的校長申請，讓校長給我一個實驗室，雖然校長非常支持，但是學校里又找不到好的實驗室給我做實驗。于是，他就找人在圖書館里邊擺上了十幾張桌子。他說：“陳耀，這里就給你當實驗室吧！”我很感謝這位校長的信任，我使出了洪荒之力，要把所有書本上有的實驗都放到課堂里邊來。

　　大家看這張圖片，書本上說植物光合作用吸收二氧化碳在陽光作用下放出氧氣，可是誰也沒看到過光合作用啊，誰也沒看到過氧氣啊，我決定讓孩子們去研究，孩子們很奇怪他說：“給樹葉上套上塑料袋，我們就能夠看到氧氣在袋子里邊了。”還有一些孩子說：“我們鼻子湊過去聞一聞，看葉子上面有氧氣出來就能聞到了。”天真爛漫的孩子。可是，要驗證光合作用產生氧氣是不容易的，我看著孩子們被點燃了這種熱情，心里邊非常的激動。我想，該我出手了。于是，我就讓孩子們把小蘇打放在水當中溶解，在水中作為碳源，再把單細胞的黑澡放在水中照陽光、照燈光，然后進行光合作用，一會兒黑澡的葉片上面氣泡產生了，再讓孩子們用 “排水集氣法”， 用試管收集了這些產生的氣體，幾個小時過后，試管中的這些氣體越來越多，孩子們非常高興。當最后我們用帶火星的木條來驗證這些氣體是什么的時候，那個時候，達到了高潮。孩子們發現帶火星的木條在試管中重新燃燒了起來。那一瞬間，孩子們那個興奮啊，我相信那個時候，我就是孩子們心目中的男神啊！

　　漸漸地，我們圖書館的角落里邊擺滿了越來越多的，我們一起制作的實驗材料。可是有一天圖書管理員很嚴肅的過來跟我說：“陳耀 ，我再也受不了你們那么多的實驗儀器擺在這里，我決定把圖書館讓給你們。”但是，那他怎么辦呢？他也是一個很有本領的人啊，你猜猜他干了件什么事情？他把學校的大禮堂占為了圖書館。

　　1995年9月的時候，我把全校喜歡科學的孩子召集在一起成立了一個叫“科學小組”，后來把他改名叫《少年科學院》。而且，還自費噴了一個超級大的廣告牌，大概長度有七米長、六米寬，立在校門口上面打這幾個字“科學改變未來”，我覺得自然老師就是科學家在學校的代表啊。但是很多老師認為陳耀的腦子被雷劈了，真的怪不得他們，因為在應試教育體制下語文、數學考試的成績，遠遠比孩子們的探究更加重要。但是，我相信自然課培養孩子們的好奇心、分析力、創造力以及動手實踐的能力，一定會給他們所謂的這些主科學習，提供很大的幫助的。所以，我就這樣一步一步的，在這個學校當中堅持了九年時間。

　　2003年，我受邀請在浙江杭州杭師院的大禮堂里，為全國各地的1500位語文、數學老師上了一節科學課——《空氣占據空間》。那天的課堂我上到一半的時候，主動的坐到了孩子們中間，自己當成學生，把講臺讓給了孩子們，孩子們自己要把講述自己的研究發現，自己要像老師一樣請同學們站起來發言，就這樣那節課我從獨奏者變成了伴奏者。

　　那天，溫州籀園小學后來的老校長陳少茗老師在現場聽課。她聽了以后，很贊賞這種教學方法，她說：“你能不能調到我們學校里來當科學老師，建科學實驗室。我們有很優厚很優厚的條件，能滿足你們做科學實驗。”我心動了，那就去吧，結果我去了。開學的時候也立了一個很大的廣告牌，說學校成立《少年科學院》要讓孩子們做科學研究，只要你喜歡科學你就來吧。科學“go”！ 結果“go”了九個孩子過來。但是，我也相信陳少茗校長，她是希望我們能夠在這片科學沙漠當中，開辟出一個新的科學教育天地來。那么，我就使出了殺手锏——“科學考察”，從這九個孩子開始帶起。

　　在我們學校邊上有個叫“大羅山”的地方，朱自清先生的《綠》寫了“梅雨潭”就在大羅山山脈里面很漂亮。但是，這里曾經傳說古代這里曾經是深海洋地區，還傳說這里流傳的寶藏。孩子們一聽寶藏，好玩，我跟著你去。于是我就駕著我剛買的卻已經開了七年的二手桑塔納，帶著孩子們去做科學考察了。在大羅山地區，就留下了我和孩子們之間越來越多的足跡。有一天，一位孩子進了楊梅樹林小便，突然之間大叫一聲，我嚇了一跳，大家一起沖了進去。結果發現，這個小孩抱著一塊大石頭，上面都還是他澆的小便，然后在那里摸著石頭哦跟我說：“老師我發現 “鉆石”了”唉呀！真的有鉆石嗎？結果我們發現在那塊150斤重的石頭上面，有白色的水晶。那天下午我們在那個大羅山的山谷里邊，發現了20多處水晶穴，有紫水晶、黑水晶、發晶等等，經過大家不斷的研究，我們發現在大羅山地區原來所謂的這些寶藏，可能就是這些孩子們發現的這些小水晶，但是通過大量的數據，孩子們分析出這里曾經的確是一個海洋地區。所以，我想能力比知識更加重要，在大羅山這個長達五年的科考過程中，開始只有幾個孩子，后來300多人，再后來家長們也過來了。2003年，這里是不毛之地，但是今天大羅山是國家級健身、登山基地啊。

　　我們還在學校周邊的一座叫金蟾山的地方做科考，有時候禮拜六在大羅山，禮拜天就在金蟾山科考。用了三年多的時間，我們發現了這里很多很多的植物，我們把這700多種植物編成了一個金蟾山的地方志，這是當地的第一本地方志、植物志。這個項目還獲得了“全國青少年科技創業大賽”的集體一等獎，最終，我們從九個孩子出發，到一千多人，學校的自然科學成為了第一品牌學科。 

　　下面來說說我的這輛桑塔納轎車，這輛車子很破。在那次，150斤重的那塊石頭放到后備箱里面之后，后備箱壓出了一個洞，后來越爛越大，每逢下雨天水就從底下滲進后背箱地毯上面，有一個孩子覺得很好奇，撒了一把綠豆，他想研究一下在黑暗、潮濕、沒有光線的環境下，綠豆能生長嗎？三個禮拜不到，綠豆芽長滿整個后備箱，全部都是綠豆苗。就這樣，我的這個車子后備箱也報廢了。不久之后，有幾個孩子在車子里邊養起了蟑螂，他們想研究研究，看在車子里面沒有食物，蟑螂能生活嗎？我的車子有時候一不小心一打開，蟑螂就飛出來了。那么多年過去了，很多孩子家里保險箱里，還有那些從大羅山上采集回來的寶石，所有的人都還惦記著陳耀老師那輛能夠一開車門蟑螂飛出來的，一開后備箱一大片綠豆苗在那里生長的桑塔納轎車。

　　我從來沒有責怪過這些孩子，我覺得很光榮，很榮幸。

　　2004年，我有機會去英國訪學，有機會跟當地的老師一起去孩子們家庭當中看看。結果，發現英國的那些小孩子真幸福，他們的車庫里邊有一排的工具，大人可以跟小孩一起做各種各樣機械或者各種各樣好玩的東西。我瞬間腦子里想到了我那輛被折磨得不堪入眼的桑塔納，冒出五個字“家庭實驗室”。就這樣“一千零一夜家庭實驗室”誕生了。孩子從三年級開始到六年級畢業剛好是一千多天，每個人在家里面建一個自己的實驗室，去做好玩的科學研究，解決教育公平問題。不再是幾個孩子在學校里面做科學研究，就這樣，家庭實驗室慢慢的輻射開了。

　　在我的一個班級當中，有一位叫劉丹峰的孩子，就是那個在我車子里面養蟑螂的那個孩子，他在家里面建立了蟑螂實驗室。為什么呢？因為有一天，他在一場婚宴當中發現，一些人把那些大鮑魚殼都撿起來擦干凈帶回家，據說鮑魚殼能夠殺滅蟑螂。于是，他就去研究鮑魚殼真的能殺蟑螂嗎？他拿來了一個飛鏢的靶子，再用有機玻璃做了一個蟑螂的窩，在靶的中心點放上了兩個大鮑魚殼，每天觀察蟑螂在每一環上面的停留時間。幾個月下來他發現，蟑螂呆在鮑魚殼上的時間是最多的。在那里還做了窩，就這樣他完成了一個5000多字的報告。報告里邊他寫到蟑螂跟風油精，蟑螂跟香樟樹葉子，蟑螂跟各種東西之間有什么變化。所以，科學探究難道就是為了結果嗎？不是。更重要的是孩子們參與科學探究的那個過程。孩子們能夠做各種各樣的實驗，他們再也不會聽別人說是怎么樣，他就會去做怎么樣，他們一定會去查查資料，設計方案，看看該怎么去做后面的研究。我想說，孩子真的是潛力無窮的，關鍵我們要給他機會。

　　2007年8月31號，我還受到了胡錦濤總書記和溫家寶總理的邀請，去了中南海接受他們的接見。2007年，我獲得了“全國模范教師”，2010年評為了“浙江省科學特級教師”，2016年評為了“中國十大科學傳播人物”，這些榮譽都是對我的團隊、家長和孩子們最大的鼓舞。我很高興地看到，2016年我們國家教育部終于頒布了《義務教育小學科學課程標準》，規定小學1、2年級開始要開設科學課，1、2年級每周不得少于一節課。終于，我們的國家出手了，我們很多的科學工作者出手了。我相信，我們科學教育的東風已經吹拂，我們科學教育的未來一定會起來。但是我相信憑我一個人的能力是不夠的，我希望能夠把我的教學方法傳播給更多的人。

　　2006年的時候我跟中央教科所合作成立了“中國網上少年科學院”，2016年跟滬江cctalk合作成立了“一千零一夜家庭實驗夢想課堂”、全國各地的孩子你只要想講述自己的研究，你就通過互聯網平臺向全世界宣告你的科學研究成果，慢慢的我們的研究項目得到了更多人的關注和關懷，我也相信很多孩子做科學真的不是為了成績，真的不是為了以后拿什么獎。拿什么獎真的不是最終的目的。

　　我在2005年的時候，提出了我自己的一個2049計劃，希望在未來很多年以后我的學生當中能夠出現“諾貝爾獎”獲得者。那個時候，我該多光榮啊！雖然，今天當初的九個孩子，有六個孩子畢業于斯坦福大學、劍橋大學還有新加坡南洋理工大學等等世界名校。但是，我最感動的，卻是一位我在鄉村學校教書的時候的一位學生，那位學生現在在溫州機場當機修工。每到夏天的時候，在酷熱的氣候中他經常中暑暈倒。我說：“你為什么還在這里呆著？你可以轉行呀！”他說：“我每當看到噴氣飛機從地面起飛的那一瞬間，我的心里邊是無比的激動和自豪，因為那架飛機有我們團隊的維修的功勞啊！”當時我突然覺得自己眼眶濕潤了。在淚光中，我突然想起了，這個孩子小時候跟著我一起在削木頭飛機，嘴巴里面還念念叨叨著，我長大以后要造飛機這樣的夢想。所以說，科學真的不是讓孩子怎么樣，而是讓孩子有更多的能夠沖擊未來生活的一種夢想。科學就是為了激發孩子夢想，科學素養的整體提升才會帶來們國家科學素質的一個大提升，綜合實力的大提升，少年強則國強。2049計劃其實并不是培養“諾貝爾獎獲得者”，也不是培養成績多么好的孩子，而是培養對未來有夢想有追求的孩子，2049計劃為未來的生活而來，謝謝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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