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財經縱橫

從烏托邦向大排擋滑翔麗江變調

http://www.sina.com.cn 2006年12月23日 15:59 財經時報

  本報記者 王煒

  被譽為“小資天堂”的麗江,由于越來越多的人涌入,如今已經變成“大排擋”,其傳統的文化特性正在喪失;那些被認為“像回到家一樣的感覺”的溫情也正在被商業包圍  

  如今,已經有很多人不愿意去麗江,一方面,有一個尖刻的說法是,“麗江是個大排擋”;另一方面,人們也不再愿意讓自己沾上“小資”色彩,因為經過一段時間的鼓吹,麗江已經成為“小資情調”的招牌。

  “正常的失望”

  “非典以后,麗江就變了。”小熊對《財經時報》說。

  在小熊的記憶里,體現這種變化的現象是:非典以前,來麗江的散客很多,大多是學生和背包族,純粹為了旅行,獨自或結伴風塵仆仆來到這里,“他們都很禮貌,很單純。”小熊說;非典以后,團隊一下子多了,人員混雜,“我常常半夜被重慶人打‘斗地主’的大呼小叫吵醒。”小熊說,“還有的人,來到這里對于他們來說,是為了在別人面前炫耀一下。”

  經歷過近10年麗江變化的人,都會感嘆于麗江的人員流動性之大。

  可以把出現在麗江的人大致分作四類:一種是旅行團,“烏央烏央的來,烏央烏央的走”;一種人“沉下來”,純粹是玩,時間半年到一年不等;第三種人是淘金者,他們中有的很快掙了一些錢,又很快撤走,有的在事情沒他們想象得那么好之后,也很快消失了;第四種人,如小熊所說,則純粹是來“發生”點什么的人,他尖刻地稱他們為“鬼混的一群人”。

  32歲的小熊曾經在麗江生活過6年,現在剛剛離開,暫時待在西安老家。他不愿記者在文中使用他的全名。

  7年前小熊來到麗江古城時,是“覺得像回到家一樣的感覺”,他用懷念的語氣說:“這里簡直就是天堂,我去小館子吃飯,要了一大份排骨湯,里面全是排骨。一份豆豉扣肉,一份炒蘑菇,一大盆飯。一瓶啤酒。結賬時才15元!”

  除了生活費用低,一種烏托邦式的生活氛圍,也讓小熊心醉神迷:“那時候,有的客棧洗衣機免費使用。有一次,我去買酒,賣酒的老板不在,老板弟弟幫忙打理,這個人我從沒見過,也不認識。我要了兩瓶威士忌,我告訴他我的錢沒帶夠。他說:”沒關系,你下次來再付也一樣。‘我分文沒給,帶著酒就回了家,酒錢兩周后才付。還有一次,我丟了錢包,仍舊去吃西餐,結賬的時候說,你認識那個誰誰誰吧?請記在他的賬上,我沒帶錢。這一招通常都行的通,因為那時候在麗江差不多人人都認識。“

  旅游業發展帶來的變化,體現在這里的每個人身上,小熊屬于第一批在古城開酒吧的人。他的酒吧不太成功,但這并未影響他繼續在這里生活的興趣。以后一家家咖啡館和酒吧紅火起來,他也正好目睹了一番戲劇性的興衰。

  “小城故事多,”小熊有些無奈地說,他認識好些在麗江開咖啡館的人,有一陣子,他們都有這樣的疲倦:不想同游客多說話,不想同游客交朋友,人際之間已沒有了“早期麗江”時的那種單純和信任。

  小熊定義的“早期麗江”是從1999年到2002年,那時,外來者之間的關系都很融洽,大家都很單純,后來,這種情況慢慢消失了。“人們的交往越來越有目的性,”小熊說,“或者是希望你投資,或者是想泡女孩子。”

  “我現在的心態,是一種正常的失望吧?”小熊說。

  在傳統與現代間徘徊

  咖啡館服務員小格是納西族人,對于她這樣年輕,沒有能夠考上大學的本地女孩子,在古城咖啡館工作是一個很不錯的職業。

  小格所在的咖啡館“布拉格”,坐落在古城最有名氣的“大石橋”,它堪稱是古城眾多咖啡館里的老字號。許多在麗江常駐的外國人會來這里用電腦、吃飯、喝酒、聊天、過生日,或者洗衣服、洗澡、借用廁所。外教們教英語的時候會把這里當教室,小格常常是他們的免費中文老師。

  這里常駐的外國人,主要來源麗江的兩所大學——“旅游大學”和“麗江教育學院”。

  捷克人JACK曾經在日本工作多年,攢了點錢,來到麗江后找到一個肥差——教雪山高爾夫球場的員工英文。偶爾他還在一些地方電視劇里扮演一兩個有臺詞的洋人,都是反角,掙一點片酬。

  JACK的笑容很孩子氣,眼睫毛像點煙的時候被打火機燒過,一只長一只短。因為曾經在日本生活過多年,日語說得很好,很容易和日本人打成一片。剛來麗江時還只會說幾句中文,一年之中,他自學中文,同時得到小格的點點滴滴的輔導,現在中文已經很流利了。

  小格的這些外國朋友里,英國人JASON和美國人AMY是一對,他們曾經住在臺灣多年,經營一個國際旅行社,有自己的網站,已經在云南3年多時間,主要是做德欽——稻城——西藏這條線路。JASON只好用“又懶又邋遢”來形容他,嗜煙,但漢語流利。

  AMY是個性格獨立的典型美國女人,是JASON的妻子也是他的合伙人。其他還有一對年輕的美國夫婦JUSTIN和JANE,在麗江快兩年,從事東巴文化研究工作,美國一所大學為他們提供了足夠的研究經費。

  這幾個人,小格說:“是了不得的酒鬼。”

  當記者在電話中問小格,她是愿意一直在麗江待下去,還是像其他年輕人一樣遠走高飛時,她的回答顯得很老成:“麗江發展太快了,年輕人不踏實,丟掉了許多傳統的東西。過去納西族家里都是女人做事,男人閑著,現在是男的女的都不會做那些傳統的勞動了。”她的回答讓記者大為意外。

  “那么你呢?”記者問。

  “我想以后從事同納西文化有關的工作。”小格回答。

  “大排擋”還是烏托邦?

  今天,許多經濟狀況越來越好的本地人,早已搬出古城,剩下的少數人大多是上了年紀的納西族人還住在古城內,不愿搬離。他們已經習慣了被觀看,他們的頭腦里還存有一個古老的信念:希望能夠在自己的族屋之中安祥而逝。

  人們好象已經完全把麗江當成了一個浮躁的舞臺,已經忘記了麗江的本來面貌。這座流水聲中的古樸小城,聽任著外來者的渲染或者挑揀。

  四川大學旅游學院教授楊振之曾經提出,麗江古城里的納西文化正在被“空心化”。

  楊振之認為,由于規劃理念問題和前期管理的失控,旅游房地產開發大肆泛濫,過度商業化越來越嚴重,外來移民代替了當地納西居民,成為古城內的主體居民;而古城的納西人將住房和鋪面,租給外來移民經營,自己紛紛外遷,使納西人和納西文化“邊緣化”。

  這些正在流失的日常納西文化,正是旅游業能夠可持續發展的保障。

  當人們熱衷于談論“麗江生活”時,這種生活——城市酒吧和交際圈的挪移,以其浮華的形態正好遮蔽了麗江原有的文化。

  正如云南作家于堅在《幸存之城——麗江大研鎮》中所寫:“許多世界文化遺產,實際上只是一座座古代建筑的空殼,曾經存在于其中的日常生活已經完全消亡。在今天,大研鎮的生活世界已經不像往日那樣,被視為周圍世界中的一個杰出的棲居典范了。這個城市的日常生活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消亡。在大研鎮的納西古樂隊里,精通古曲的演奏者,而且正在以平均每年一人的速度死去;舊日的手工作坊后繼乏人;許多宅院人去樓空,只是老人在看守,年輕人向往‘日日新’的生活,遠走他鄉。兜售偽民俗的商販乘虛而入,已經蠶食了城邦的許多店鋪,很可能有一日,這個城市只剩下一種工藝,就是大批地生產那種不倫不類的旅游工藝品……”

  小熊在講述完“現在的麗江”,帶給他的失望和疲倦之后,小熊問記者:“你們不覺得現在還做麗江的題目,已經太晚了嗎?”

  也許對于麗江最致命的傷害,還不是物質環境的改變,而是人們都對它喪失了興趣和信心。這座古城得以存活下去的唯一希望,是人們共同的善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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