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爾岡
如果知道史蒂芬·斯皮爾伯格想要拍個“不太一樣”的科幻電影,人們對《世界大戰》(War of the Worlds)也許不會寄予那么高的期待。
科幻+動作+災難,近10年來曾經被潮流左右的觀眾都能想象出大概的樣子。斯皮
爾伯格追求“不同”的愿望可謂強烈。他沒有讓拯救世界和個人歷險的線索交錯發展,他不肯虛構毀滅標志性建筑物的壯觀場面,他也放棄了最后關頭解決方案奇跡般出現、局面峰回路轉的標準結局。把這類商業電影比喻成魚,那么上述的關鍵要素就是水。斯皮爾伯格讓這條魚上了岸,大搖大擺地向前走去。
美國東部一個小鎮上的居民觀察到奇異天氣現象,然后小鎮的路面突然裂開,前所未見的巨型機器破土而出,原來是外星生物向人類展開了種族滅絕之戰。湯姆·克魯斯扮演的碼頭工人帶著一雙兒女連夜逃亡,之后所有情節就緊密地圍繞著這3個主要角色。
災難面前,人人平等。國家元首、軍隊領袖、破解危機來龍去脈的科學家統統缺席,主人公身上也并無半分英雄本色,所作所為都屬于求生本能,讓觀眾可以輕易代入:這種情況下你恐怕也會這么做。再加上少許運氣,你就能跟湯姆·克魯斯堅持到事情的結局。慘遭毀滅的不是紐約而是小鎮,因為從來沒有人說過紐約的災難比小鎮的災難更痛苦。拯救人類——全人類或者某些人類——的也不是英雄,因為人類總要學會在沒有英雄的情況下依舊不放棄。斯皮爾伯格借助外星入侵者之手扼殺了世界命運與個人命運交織的可能,因為災難一開始就切斷了人類賴以交流的幾乎所有通訊方式,甚至報廢了絕大部分交通工具,逃難的人群無法從電臺聽到國家領導人的緊急講話,無法通過電視了解戰局最新發展,他們口耳相傳的小道消息也就像娛樂圈的八卦新聞一樣令人將信將疑。觀眾仔細想想,只好承認這應該更接近災難的本來面貌吧。
讓湯姆·克魯斯扮演一個普通碼頭工人,斯皮爾伯格走對了第一步,甚至是頭兩步。沒有什么能比放棄英雄身份的湯姆·克魯斯更能突出“不同”,同時像他這樣頂級巨星又能保持足夠的親和力,讓眾多在暑期走進電影院尋求刺激的觀眾不那么容易被嚇跑。作為已經取得巨大商業成功的電影人,斯皮爾伯格深知這次要追求的“不同”有多大風險。觀眾將那些慣用套路翻來覆去看了很多次,要命的是他們仍然深愛這種套路,這種套路依然能一次又一次地將他們逗得很開心。在追求“不同”的前提下,他必須依賴大明星吸引觀眾,依賴最先進的特技效果來提供刺激。這些要素已經不足以成為觀眾走出電影院時津津樂道的話題,但足以讓觀眾安靜地坐定,于不知不覺中接受他所要傳達的“不同”。
《世界大戰》改編自H.G.維爾斯將近一個世紀前的小說,這部小說半個世紀前就已經被改編成電影,它們的風格和近代的科幻作品不太一樣,而斯皮爾伯格對原著、舊作的忠誠度相當高,但這也不能抹殺他追求“不同”的努力,F代商業電影模式如此強勢,它本來可以讓所有“改編”的結果100%符合它的要求,去年那部由阿西莫夫機器人3定律發展出來的《我,機器人》就是明證!妒澜绱髴稹穭t從根本上放棄了被同化的許多可能。
這也許不說明《世界大戰》就比其他同類商業電影更好,暑期電影市場依然要靠更多從慣用套路中產生的作品領軍!妒澜绱髴稹酚3周前作北美首映,第一周票房收入略遜于去年的科幻災難片《后天》,而且它在票房冠軍位置上只停留了一周,就被漫畫電影《神奇四俠》(Fantastic Four)取代了位置!渡衿嫠膫b》剛好和《世界大戰》形成鮮明對比,它更符合現代商業電影操作慣例,拍攝成本比《世界大戰》低廉得多,起用了4位二三線演員擔任主角,預算主要投放于特技制作和宣傳,情節幼稚粗糙,對待科學和人性的態度比漫畫還漫畫,甚至在漫畫電影類別中也幾乎完全沒有新意。但這種水準的制作始終會有市場,追求“不同”很大程度上只是一些電影人的意愿!妒澜绱髴稹放某隽瞬煌廊荒軌蛳瘛捌渌贝笃菢淤嶅X,因為買票進場的既有留意到這種“不同”的觀眾,也有只想看看世界毀滅、湯姆·克魯斯亡命天涯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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