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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刀客
再也找不到《孤男寡女》了，我想。
在網上搜了一圈，找到的全是劉德華和鄭秀文主演的那部超級爛片，卻怎么也找不到10年前那部令我心碎的美國同名影片了。
這個結果完全在我預料之中，因為它沒有任何知名度，即便是電影的超級發燒友，知道它的恐怕也不多。好幾次，我想通過盜版市場找到這部片子，但都沒有結果。后來，我又想通過電影手冊查找，但即便是在最邪門的藝術電影手冊，也沒有發現它的蹤影。
也許，這是一段應該遺忘的歷史吧，我想。但明的出現，讓我搜尋它的欲望再次死灰復燃。
10年前，明離開了我，因為她想出國，她想尋找自己更美好的理想。
至今我還清楚地記得，送明走的那個夜晚下著大雨，即便是初夏的夜晚，空中都漂浮著一絲清冷。
送明走后，我又回到了我們蝸居的小室。當時，我從學校畢業不到一年，剛從一個單位辭去工作，整天無聊之極，只是偶爾到街上畫點寫生、素描。明正是因為無法忍受這種無望的生活而離開了我，離開了這座城市，去到了一個陌生的國度。
窗外飄著模糊不清的小雨，遠處的燈光若遠若近，明走后留下的虛無讓我感到有些難以忍受，我想找點什么事做，很自然的，我想到了馬東。
馬東就住在對面，那段時間一直與我們合租，這天晚上正好不在，出去約會去了。在他抽屜里，藏著一個CD盒，里面放的全是他那幾年收藏的色情片。那年頭，弄部色情片還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所以他一直當寶貝似的秘而不宣，我是無意當中發現他這個秘密的。
本來我對這些色情片沒什么興趣，但那天晚上我突然特別想看，于是把那個CD盒找了出來。也是湊巧，我隨手抽出來的就是那部《孤男寡女》。本來我是把它當色情片來看的，但看過之后，才發現原來是一部非常嚴肅的心理題材片，與色情毫不沾邊，然而正是這樣一部并非色情的影片，讓我永遠記住了那個夜晚。
影片最讓我震撼的，是整個片子只有兩個演員，從頭到尾，一男一女，一套沉悶不堪的公寓，還有就是漫無邊際、沉重壓抑的對話，然而就是在這種節奏緩慢的對話里，兩個人的一生以漫不經心的方式展開了，他們的一生是失落的、空洞的，而且是悲憐的。
電影中，這兩個男女同在一家公司工作，卻一直形同陌路，從來沒有真正認識過。那個女的一直是那個男的暗中仰慕者，因為她一直以為他是一個作家，而她自己對寫作也有著非常大的興趣，只是從來沒有機會展現和讓人認識自己的才華。這天晚上，她鼓足勇氣邀請他來到自己的公寓，然而，在隨后的談話中，她發現原來他也是一個被生活毀掉的人，而他白天在公司所表現出的一切都是偽裝出來的。相比較而言，她反而成了一個更讓人羨慕的人，而實際上，他們的生活同樣卑微。
影片帶給我的震撼，可能是一百部色情電影都不能及的，哦，不，這不是同一量級的問題，根本就不可同日而語。
這么多年過去了，那個雨夜中的觀賞和嘆息，以及明走后留下的落寞，所有這一切所營造的氛圍，至今仍深深地存留在我心中。如今，我們的生活已發生那么大的變化，馬東消失得無影無蹤，而明在失散多年之后，又通過Email與我取得了聯系。
現在，她就坐在我對面，帶著她從美國帶回來的男人。燈光，紅酒，流光溢彩的美食。難道這就是我們想要的幸福生活？噢，這真是一個缺乏想像力的聚會。我真想再回到那個孤男寡女的年代，盡管那時一無所有，但卻是一個生命力與想像力飛揚的年代。
餐桌上，明問我境況如何。對此，我只是苦笑了一下。怎么說呢？表面上，我也是混得人模狗樣，有房有車，有老婆孩子，也有了美術總監這樣道貌岸然的位子，但離藝術，我卻越來越遙遠，我甚至對藝術已經沒有任何奢望。有什么比喪失希望更可怕的呢？明又怎么樣？也許她在美國獲得了她想要的一切，唯一沒有獲得的就是理想。
就生命的卑微而言，我們的生活，在多年前的那個夜晚，已被《孤男寡女》所預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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