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良鋒

　　兵貴神速。11月21日，英格蘭在溫布利負于克羅地亞，三周后，足總和賦閑靜候的法比奧·卡佩羅達成初步協議：聘卡氏帶隊出征世界杯外圍賽。聘請麥克拉倫接替埃里克森花了多少時間？三個月！足總耗費公帑無數，約見包括巴西人斯科拉里在內的多名候選人，平衡各方意見，選的麥克拉倫卻是1994年無緣世界杯外圍賽以來最大的失望。

　　這次拜帥，足總不再海選，不再國內國外首鼠兩端，早早決定非一流外教不用，只見穆里尼奧和卡佩羅，12月11日穆里尼奧發表聲明退出競選，卡佩羅掌印更是萬事俱備，只欠簽約。6年前，埃里克森上任時，300萬英鎊年薪已是世界第一，卡佩羅的身價要再加200萬，還不包括打進世界杯，甚至捧杯的巨額獎金。他和足總的合約有效期至2010年，屆時視情形再定是否續約。2000年時，卡佩羅就流露過對英格蘭帥位有意，等了這么久，意大利媒體異口同聲稱贊此乃天作之合： “英格蘭選了正宗的意大利品牌，一個天生贏家，他不會背著東家和人私相授受，更不會像埃里克森那樣沾花惹草。”12月18日，英國 《每日電訊報》以“文藝復興使者”的標題，寓意來自文藝復興故鄉的卡佩羅，中興積弱多年的英格蘭雄獅。

　　卡佩羅的當選，是對英國人的傲慢與偏見的第二次打擊。早在34年前，他就在溫布利教訓了英格蘭。在那場熱身中，卡佩羅補射取得全場唯一進球，意大利做客首次擊敗英格蘭，至今他仍將這個時刻視為職業生涯的頂點。如今溫布利球場已經重建，卡佩羅也不再是對手。34年前，卡佩羅將進球獻給在英國謀生的意大利移民，現在，他要統帥 “三獅軍團”從意大利手里奪取世界杯。足總行政長官巴維克為這個高達3000萬英鎊的昂貴決定辯護： “進軍歐洲杯失利后，我們就決心找個世界級的主教練，卡佩羅是全世界最優秀的，他會將英格蘭帶到更高的層次。”卡佩羅也如此期許： “最好是在世界杯決賽遇上意大利！”

　　盡管艦隊街仍有聲音哀嘆再請外教，本土帥才顏面無存，但請來的是常勝將軍卡佩羅，即使價錢貴點，舉國也接受現實，不再聒噪。卡佩羅掌印，得到業界一邊倒的支持，包括里皮、弗格森、溫格和薩基在內的國內外名帥，都對卡佩羅能執掌帥杖交口稱贊。如果閣下是米蘭的球迷，一定對卡佩羅戰無不勝耳熟能詳，如果不是呢？不妨從他的童年說起。卡佩羅生于意大利東北部的小鎮皮耶里斯，這里距斯洛文尼亞邊境不到20公里，歷史上曾是威尼斯公國和奧匈帝國的屬地，常年政權更迭，讓這里的人生性倔強卻沒有什么歸屬感。

　　看看卡佩羅那堅毅的目光和刀削般的下巴，你大概能體會出堅強是皮耶里斯人的天生屬性。古時候，斯巴達人嚴酷的人種篩選法則，受到卡佩羅父親圭里諾的推崇。孩提時，父親常常騎車帶著小法比奧去距村子幾里外的杜伊諾海灘，村里的人都這么干，不同的是到了海邊之后，圭里諾把孩子帶到海邊的巖石上，然后將他推下海去！卡佩羅的母親現在回憶起來還不寒而栗：“每次我都轉過身去，不忍心看，法比奧那時還不到10歲！”為什么這么狠？圭里諾戰爭期間在意大利陸軍服役，43年，意大利退出戰爭后，這位炮兵中尉淪為德軍俘虜，在波蘭集中營里掙扎了兩年，回到家時剩下皮包骨頭，但他立刻讓妻子懷上了法比奧，不到10個月，偉大的卡佩羅降生了。圭里諾的軍訓教育磨礪了兒子的性格：要么淹死，要么上岸！在他母親家里，墻上還掛著一幅卡佩羅少年時的照片：弱冠之年已經體魄健碩，正縱身躍入蔚藍的亞德里亞海。

　　圭里諾生于一戰時期的匈牙利，家鄉正好處在奧匈帝國和意大利的戰線上，舉家搬遷到了現在的地方。父親在20多年前去世了，他不僅培養了卡佩羅的堅強性格，還是他的足球啟蒙老師： “你必須學習！”圭里諾的要求近乎嚴酷，在皮耶里斯，自命不凡、狂放不羈是不受歡迎的。卡佩羅自小就在父親的嚴格管教下成長，是一位虔誠的天主教徒，現在仍每天禱告兩次。 “集體！集體非常重要，但集體不是羊群！”卡佩羅執教后偏愛整體打法，不信任天賦卓絕的人，正是這一教育背景的產物。他不和同行來往，更拒絕成為意大利職業教練協會的成員。意大利人生性懶散，但卡佩羅是個嚴謹、自律和負責的異類，這也來自父親的遺傳，當集中營被解放時，許多難友死于飽食，但圭里諾克制住食欲，難怪回到家中時仍精神奕奕。

　　卡佩羅入行時，沒有一開始就委身名門。18歲之前，圭里諾一直是卡佩羅的教練，到了要簽職業合約時，當時的米蘭主教練維亞尼登門邀請，本是極大的面子，但圭里諾拒絕了，他已經答應費拉拉的一家小俱樂部，當時仍處在意甲的斯帕爾。費拉拉位于意大利中北部，是座小城。卡佩羅在搭乘當地的五號公車時，遇到了現在的妻子勞拉，當時她學習法律。兩人很快成家，迄今相濡以沫40年從不曾有緋聞。婚后卡佩羅加盟了羅馬，兩年后轉會尤文圖斯，和隊友不同，他閑暇時讀哲學名著，看著名意大利導演費里尼的電影，欣賞巴赫的作品。是個品味高雅、修養很高的職業球員。90年代，切爾西的英格蘭國腳勒梭因為愛讀 《衛報》，遭隊友取笑他附庸風雅裝斯文，但意大利人很支持卡佩羅的志趣，隊友稱他 “小教授”。

　　卡佩羅一生獻給足球，但他不和業界的人來往，很少圈內的朋友，過從甚密的都是文學、藝術和建筑領域的大師級人物，端的是“談笑皆鴻儒，往來無白丁”，他的藝術珍藏價值高達千萬英鎊，其中包括抽象運動的鼻祖，表現主義畫派坎丁斯基的作品，享譽收藏界。坎丁斯基形容人性是 “幻想居于三角的頂點”，英國媒體戲謔：這也許解釋了卡佩羅為什么喜歡單前鋒的打法。卡佩羅還喜歡游歷，到過柬埔寨的吳哥窟，哥倫布之前的墨西哥史前遺址，不久前還造訪過西藏。圭里諾年輕時同情共產黨，但卡佩羅的政見偏向右翼。他從西班牙回國稱贊馬德里井井有條，是當年獨裁者佛朗哥將軍肚的功勞，這番話在國內引起軒然大波，最近一次選舉投票，他又和極右翼的貝魯斯科尼站到了一起。

　　誰要是因為卡佩羅修養好，就認為他是個好人，那就大錯特錯了。卡佩羅是個不折不扣的暴君，在他執教過的四家俱樂部，和無數星級球員翻臉。一個人像他那么成功，絕不可能是個老好人。有多成功？這么說吧，米達斯國王是希臘神話中點石成金的奇人，卡佩羅就是足壇的米達斯，足球知識淵博，只要他執教，沒有贏不了的錦標。為了成功，他鐵面無情，討厭大牌，對媒體和同行的夸夸其談深惡痛絕： “我最看不慣他們通篇廢話，言之無物。為什么我要應酬那些明顯不如我聰明的人？”一位意大利記者跟蹤報道他幾十年： “他人性的一面？很簡單，他沒人性！”

　　戰術上，他是個頗為保守謹慎的人，這和他成長在意大利足球的“鏈式防守”時代有關，前意大利國家隊主教練薩基這么形容他：“卡佩羅只想著贏，對足球的美感無動于衷。”而皮耶里斯人勤勞質樸的古風，也讓他討厭羅納爾多、德爾皮耶羅、托蒂、薩維切維奇和古利特這類天才，曾經毫不客氣將古利特轟下球隊的大巴。盡管意大利人援外執教其它國家的國家隊成績并不突出，但卡佩羅的成績讓所有人眾口一辭：他是最合適英格蘭隊的人選。不過，皮耶里斯人對卡佩羅的事業選擇并不高興，當地一位市政官員很緊張：如果他帶英格蘭贏了意大利怎么辦？

　　來源：經濟觀察報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