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国产 亚洲 小说图片,337p人体粉嫩胞高清视频,久久精品国产72国产精,国产乱理伦片在线观看

二十年代文化創(chuàng)舉:不可復制的歷史

http://www.sina.com.cn 2006年10月28日 05:47 21世紀經(jīng)濟報道

  ——大師的“國學”和大學的“國學”

  劉夢溪

  1. 胡適和梁啟超的“國學書目”

  國學在上個世紀二十年代,可以說是一種流行。許多與國學有關的較大事件,都發(fā)生在二十年代。章太炎的上海系列國學講座,在二十年代之初,已如前述。然而幾乎在章氏上海演講的同時,兩位當時最著名的文化聞人各自開列一份自己認可的國學書目,并因此引出一番爭論。

  兩位當事人的身份影響不比尋常。一位是大名鼎鼎的胡適,一位是鼎鼎大名的梁啟超,他們在1922年和1923年,分別開了兩個不同的國學書目。胡適開的書目,題目是《一個最低限度的國學書目》,刊載在1922年《讀書雜志》第七期上,是應清華學校胡敦元等四人的要求而開列的。所列書籍共184種,其中工具書14種,思想史92種,文學史78種。此書目刊布后,首先受到《清華周刊》的一位記者的來信質疑,認為胡適所說的國學的范圍太窄,只包括思想史和文學史,而單就思想史和文學史而言,又顯得太深。這封來信說:“先生現(xiàn)在所擬的書目,我們是無論如何讀不完的。因是書目太多,時間太少。而且做學生的,如沒有讀過《大方廣圓覺了義經(jīng)》或《元曲選一百種》,當代的教育家,不見得會非難他們,以為未滿足國學最低的限度。”(《胡適全集》第2卷,頁125)我們今天來重新檢討胡適開的這個書目,不能不承認《清華周報》記者的質疑是有一定道理的。

  可是胡適并沒有被說服,他寫了《答書》,重申只列思想和文學兩部分,是考慮到“國學的最低限度”,擬的是一個“門徑書目”,如果還要把“其余民族史、經(jīng)濟史”一一列出,“此時更無從下手”。他針對來書所提意見,作了反駁,他寫道:

  “先生說,‘做留學生的,如沒有讀過《圓覺經(jīng)》或《元曲選》,當代教育家不見得非難他們。’這一層,倒有討論的余地。正因為當代教育家不非難留學生的國學程度,所以留學生也太自菲薄,不肯多讀點國學書,所以他們在國外既不能代表中國,回國后也沒有多大影響。我們這個書目的意思,一部分也正是要一般留學生或候補留學生知道《元曲選》等是應該知道的書。”(《胡適全集》第2卷,頁126)

  雖然如此,我們還是無法不覺得胡適之先生有一點“強詞奪理”。所以他說,如果一定要擬一個“實在的最低限度的書目”,那么不妨在原書目上圈出一些,于是他圈出了38種,包括《書目答問》、《中國人名大辭典》、《中國哲學史大綱》、《老子》、《四書》、《墨子閑詁》、《荀子集注》、《韓非子》、《淮南鴻烈集解》、《周禮》、《論衡》、《佛遺教經(jīng)》、《法華經(jīng)》、《阿彌陀經(jīng)》、《壇經(jīng)》、《宋元學案》、《明儒學案》、《王臨川集》、《朱子年譜》、《王文成公全書》、《清代學術概論》、《章實齋年譜》、《崔東璧遺書》、《新學偽經(jīng)考》、《詩集傳》、《左傳》、《文選》、《樂府詩集》、《全唐詩》、《宋詩鈔》、《宋六十家詞》、《元曲選一百種》、《宋元戲曲史》、《綴白裘》、《水滸傳》、《西游記》、《儒林外史》、《紅樓夢》等,另加上《九種紀事本末》。

  梁啟超的國學書目,是應《清華周報》記者的要求所開,題目叫《國學入門書要目及其讀法》,寫于1923年4月26日。他說是在獨居翠微山,“行篋無書”,“竭三日之力,專憑憶想所及草斯篇”。我必須說,以我個人讀飲冰主人的著作所達成的了解,他是最有能力在“行篋無書”的情況下,能夠開出幾百種適當書目的人。他的書目包括五大類:甲、修養(yǎng)應用及思想史關系書類,39種;乙、政治史及其他文獻學書類,21種(廿四史算做一種);丙、韻文書類,44種;丁、小學書及文法書類,7種;戊、隨意涉覽書類,30種。總共141種。不僅列出書名,每種書之后大都有導讀式的說明。

  例如在《論語》和《孟子》書名后寫道:“《論語》《孟子》之文,并不艱深,宜專讀正文,有不解處方看注釋。注釋之書,朱熹《四書集注》為其平生極矜慎之作,可讀。但其中有墮入宋儒理障處,宜分別觀之,”說來不好意思,我在讀任公書目前,也是這樣主張。讀先秦經(jīng)典,細讀白文最重要。任公先生對朱熹《四書集注》的評價也極精到,一是大大好書,二是不免有時為“理”所障。又如對于《老子》,他說這是“道家最精要之書,希望學者將此區(qū)區(qū)五千言熟讀成誦。注釋書未有極當意者,專讀白文自行尋索為妙。”誠哉斯言,自是白文細讀慢悟最妙。對《周禮》,任公先生寫道:“此書西漢末晚出。何時代人所撰,尚難斷定。惟書中制度,當有一部分為周代之舊,其余亦戰(zhàn)國秦漢間學者理想的產(chǎn)物。故總宜一讀。注釋書有孫詒讓《周禮正義》最善。”對《管子》,他概括說:“戰(zhàn)國末年人所集著者,性質頗雜駁,然古代各家學說存其中者頗多,宜一瀏覽。注釋書戴望《管子校正》甚好。”關于《管子》一書的來路、性質、價值及傳注之優(yōu)者,一一道明,雖只幾句話。又如對顧炎武《日知錄》和《亭林文集》,他說:“顧亭林為清學開山第一人,其精力集注于《日知錄》,宜一瀏覽。讀文集中各信札,可見其立身治學大概。”對曾國藩和胡林翼的文集,任公先生說:“信札最可讀,讀之見其治事條理及朋友風義。”只此一句,即給人無限回味。又如于《張?zhí)兰氛f:“江陵為明名相,其信札益人神智,文章亦美。”于《水經(jīng)注》:“六朝人地理專書,但多描風景,記古跡,文辭華妙,學作小品文最適用”等等。列舉書目的同時,并概述源流,撮以精要,給出閱讀門徑。

  因此就其實用性和有效性來說,“梁目”顯得道高一丈。如果我是讀者,要我對“胡目”和“梁目”作出選擇,我肯定投梁的票。“梁目”及其讀法,即使在今天仍有參考價值。不是因為別個,主要就讀中國載籍的多寡而言,胡適之先生不能不把座位讓給梁任公先生。但“梁目”同樣存在列目過多的問題,與“初學”所需不能吻合。所以任公先生在開畢上述書目之后,也擬了一個“真正之最低限度”的國學書目,計有《四書》、《易經(jīng)》、《書經(jīng)》、《詩經(jīng)》、《禮記》、《左傳》、《老子》、《墨子》、《莊子》、《荀子》、《韓非子》、《戰(zhàn)國策》、《史記》、《漢書》、《后漢書》、《三國志》、《資治通鑒》或《通鑒紀事本末》、《宋元明史紀事本末》、《楚辭》、《文選》、《李太白集》、《杜工部集》、《韓昌黎集》、《柳河東集》、《白香山集》,其他詞曲集隨所好選讀數(shù)種。任公先生說,如果連這個“真正之最低限度”的書也沒有讀,“真不能認為中國學人矣”。

  大書目不必說,即以“真正之最低限度”的書目為例,胡、梁書目的不同處亦甚明顯。“胡目”有佛經(jīng)四種;“梁目”一種沒列。“胡目”的文學部分,有《樂府詩集》、《全唐詩》、《宋詩鈔》、《宋六十家詞》、《元曲選一百種》;“梁目”卻不具大的類書,只列《楚辭》、《文選》、《李太白集》、《杜工部集》、《韓昌黎集》、《柳河東集》、《白香山集》幾種。“胡目”有小說四大名著;“梁目”則根本不列小說。“梁目”的子書部分,孔孟之外,老、墨、莊、荀、韓均有,“胡目”則沒有墨子。“梁目”有前四史,“胡目”一史也無。“梁目”全列詩、書、禮、易、春秋(左氏傳)“五經(jīng)”;“胡目”只列詩、禮、左傳,而缺易經(jīng)和書經(jīng)。照說開列國學書目,“五經(jīng)”、“四書”、諸子、前四史,無論如何不能或缺,但“胡目”缺失得令人詫異,竟然乙部之書,一部全無。至于集部之書,當然是“梁目”的舉要的辦法更好些,對于初步接觸國學者,李、杜、韓、柳、白諸家,遠比籠統(tǒng)的《全唐詩》、《宋詩鈔》、《宋六十家詞》來得真切便利。尤其將《水滸傳》、《西游記》、《儒林外史》、《紅樓夢》列為國學書,更屬擬于不倫。

  我們今天感到有趣的是,梁在開列自己的書目同時,對“胡目”還作了尖銳的批評。任公先生在《評胡適之的〈一個最低限度的國學書目〉》一文中,開首就明確地說:“胡君這書目,我是不贊成的,因為他文不對題。”所以然者,是因為胡適本來的目的,“并不為國學有根底的人設想,只為普通青年人想得一點系統(tǒng)的國學知識的人設想”,但他卻開了那樣一大堆一般青年人無法卒讀的書。而如果是為國學研究者開的書目,則又嫌不夠專門。所以梁任公責備胡適“把應讀書和應備書混為一談”了。對“胡目”的不著史書,卻列出許多小說家言,梁啟超尤致不滿,他質問說:

  任公先生上述這些辯難,平心而論胡適是無法反駁的。“胡目”中還有《正誼堂全書》六百七十余卷,以及戲曲《綴白裘》和小說《兒女英雄傳》,于是一并成為任公先生批評的把柄:“《尚書》、《史記》、《漢書》、《資治通鑒》為國學最低限度不必要之書,《正誼堂全書》、《綴白裘》、《兒女英雄傳》反是必要之書,真不能不算石破天驚的怪論。”文章最后梁啟超總結道:“總而言之,胡君這篇書目,從一方面看,嫌他掛漏太多;從別方面看,嫌他博而寡要,我以為是不合用的。”等于否定了“胡目”。

  但胡適之先生的學者風度卻是了不起,雖為梁啟超所痛駁,卻在1924年11月出版的《胡適文存》二集里,全文附錄了“梁目”和梁的批評。這種風度今天已經(jīng)不容易看到了。兩位文化領軍當年開列的國學書目和關于國學書目所作的討論,對二十年代的國學推動產(chǎn)生的影響作用,自然可想而知。雖然,對“梁目”也不是全都贊成,一位叫徐劍緣的就以《評胡梁二先生所擬國學書目》為題,在批評“胡目”的同時,也批評了“梁目”。另外還有陳鐘凡也開了一個《治國學書目》,以及李笠的《國學用書撰要》,影響益發(fā)擴大了。

  “胡君為什么把史部書一概屏絕?一張書目名字叫做‘國學最低限度’,里頭有什么《三俠五義》、《九命奇冤》,卻沒有《史記》、《漢書》、《資治通鑒》,豈非笑話?若說《史》、《漢》、《通鑒》是要‘為國學有根底的人設想’才列舉,恐無此理。若說不讀《三俠五義》、《九命奇冤》便夠不上國學最低限度,不瞞胡君說,區(qū)區(qū)小子便是沒有讀過這兩部書的人。我雖自知學問淺陋,說我連國學最低限度都沒有,我卻不服。”(《胡適全集》第2卷,頁152)

  2. 北大國學門與清華國學研究院

  不過,上世紀二十年代關乎國學的兩件最大的事情,還是北京大學成立國學門和清華大學成立國學研究院。

  先說北大國學門。蔡元培先生1917年掌門北大之后,他的學術理念之一是建立分科的研究院所。1921年通過《北大研究所組織大綱提案》,第二年,即1922年1月,北京大學研究所國學門宣告成立。所長由蔡先生兼任,主任是太炎弟子、研究文字訓詁的沈兼士,委員包括胡適、李大釗、魯迅、周作人、錢玄同、朱希祖、蔣夢麟、馬衡、陳垣、沈尹默等碩學、健將、老師,陣容不可謂不強大。國學門下面設歌謠研究會、明清史料整理會、考古學會、民俗調查會、方言研究會等分支機構。國內外一些大儒被聘為國學門導師,有鋼和泰(Alexander Von Steal Holstein,俄國梵文專家)、伊鳳閣(Aleksei lvanovichlvanov,俄國西夏文專家)、柯劭愍、夏曾佑、陳寅恪。開始也聘了王國維,已經(jīng)獲允,后來王退出。并按照國外高等研究機構的慣例,施行通信員制度,請世界知名的漢學家擔任,例如法國的伯希和(Paul Pelliot),德國的衛(wèi)禮賢(Richaid Wilhelm),日本的田邊尚雄等。羅振玉也被邀請,但后來羅亦退出。我們從機構設置和人員組成可以看出,北大國學門是一個開放的重視與國外漢學界交流的研究機構,顯然這與蔡元培先生的思想和胸襟有關。

  北京大學國學門的影響似乎大于建樹,下屬各學會做的實在事情比較多,真正具體的國學研究,反做得不盡如人意。到國學門從事研究的研究生,人數(shù)也并不很多,1922至1927六年之間,審查合格的研究生只有46人。這些數(shù)字我根據(jù)的是臺灣陳以愛女士所著《中國現(xiàn)代學術機構的興起》一書(江西教育出版社2002年版),這是一本征引資料豐富、學風嚴謹?shù)闹鳌R驗樗恼撜f是以北大研究所國學門為中心加以探討,所以當我涉及相關材料時,不能不佩服她敘論的精當。

  北大國學門的大舉措是1923年創(chuàng)辦《國學季刊》,而尤以胡適執(zhí)筆撰寫的《發(fā)刊宣言》影響最著。胡適在《宣言》中首先對明末迄于民初三百年中古學研究的歷史給以檢討,肯定三百年來整理古書、發(fā)現(xiàn)古書、發(fā)現(xiàn)古物三方面所取得的成績,而缺點則是:研究的范圍太窄;太注重功力而忽略了理解;缺乏參考比較的資料。然后提出研究古學應該注意的問題,也有三個方面,一是擴大研究范圍,二是注意系統(tǒng)的整理,三是博采參考比較的資料。特別對如何系統(tǒng)整理的問題作了詳盡闡釋。最后以三個方向的期待作為治國學的互勉條件:“第一,用歷史的眼光來擴大國學研究的范圍。第二,用系統(tǒng)的整理來部勒國學研究的資料。第三,用比較的研究來幫助國學的材料的整理與解釋。”(《胡適全集》第2卷,安徽教育出版社,2003,頁17)當胡適晚年的時候,回憶起這篇《〈國學季刊〉發(fā)刊宣言》時,他明確說,這是一篇“主張以新的原則和方法來研究國學的宣言”,是“新國學的研究大綱”(唐德剛譯注《胡適口述自傳》,廣西師大出版社,2005,頁205)。因此不妨說,上世紀20年代以北大國學門為代表的國學研究,應該屬于新國學的范疇。

  除了《國學季刊》之外,北大國學門后來還有《國學門周刊》和《國學門月刊》的創(chuàng)辦。《周刊》于1925年出版,因經(jīng)費和稿源都存在問題,第二年即1926年改成了《月刊》。但也只出版了一年的時間,到1927年的年底,《國學門月刊》也停刊了,而且北大國學門也在這一年陷于停頓。

  再說清華國學院。認真說來,當時清華大學的正式名稱叫清華學校,還沒有定名為清華大學,直到1928年,才定名為國立清華大學。而國學研究院的正式名稱,也應該叫清華學校研究院。那么何以又稱國學研究院?因為清華研究院之設,略同于北大設研究所國學門,本來想涵蓋自然科學、社會科學等各個學科,由于經(jīng)費的限制,也有學科的成熟程度的問題,最先辦起來的只有國學一科。所以就把清華學校研究院,簡稱而偏好的叫做清華學校國學研究院了。吳宓擔任清華研究院主任,他幾次提議正式定名為國學研究院,都未能獲準。可是約定俗成的力量是不可抗拒的,雖未獲準,人們還是那樣叫,而且叫開了,到后來大家以為當時成立的就是清華大學國學研究院。

  清華國學研究院成立于1925年,與北大國學門的不同之處,是清華國學院的設計和建制更周詳細密,更便于實施。它沒有請一大堆名流、教授,導師只王國維、梁啟超、趙元任、陳寅恪四人,人稱“四大導師”。講師一人,考古學家李濟。助教三人,陸維釗、梁廷燦、章明煌。助理員一人,事務員一人。再加上主任吳宓。就這么幾個人。同時導師和學員都必須住校,四大導師亦不能例外。王國維住西院,梁啟超住北院2號,趙元任住南院1號。陳寅恪報到的時間比較晚,1925年9月9日國學院開學,第二年7月8日他才來到清華。他開始住工字廳的西客廳,與吳宓一起,后來與趙元任同住南院。學員的水準比北大國學門的學員似乎也要高一些,共招生四屆,畢業(yè)人數(shù)為74人,其中王力、賀麟、張蔭麟、吳其昌、姚明達、周傳儒、徐中舒、姜亮夫、陸侃如、劉節(jié)、劉盼遂、謝國楨、羅根澤、蔣天樞等,日后都成為我國20世紀人文學術的中堅力量。

  至于清華國學研究院的課程設置和研究范圍,可以說不僅和章太炎先生倡導的國學不同,與北大國學門的設定也有區(qū)別。四大導師授課的內容為:王國維講《古史新證》、《說文練習》、《尚書》和《最近二十年來中國新發(fā)現(xiàn)之新學問》,梁啟超講《中國文化史》、《史學研究法》,陳寅恪講《西人東方學之目錄學》、《佛經(jīng)翻譯文學》,趙元任講《方言學》、《普通語言學》和《音韻學》,李濟講《民族學》和《考古學》。可見講授之內容已經(jīng)超越了一般所謂國學的范圍。事實上王國維、陳寅恪的學問途徑,與西方漢學的方法多有一致之處,原本就是國外漢學界最看重的中國學者。趙元任的語言學研究,也屬于現(xiàn)代語言學的范疇。李濟的民族學和考古學,更直接運用了人類學的方法。所以,如果北大國學門被胡適視為新國學的話,那么清華國學研究院就更應該是新的國學了,而且是與西方漢學聯(lián)系在一起的新的國學。

  清華國學研究院持續(xù)的時間不長,1925年成立,1929年就停辦了,只有短短四年時間。1927年王國維自殺、1929年梁任公病逝,導師后繼乏人,固然是清華國學院不得不停辦的理由,但深層原因,應和傳統(tǒng)學術向現(xiàn)代學術轉變過程的學科整合及學科建設有關。北京大學國學門持續(xù)的時間也是四年,1923年至1927年,兩者恐怕不完全是巧合。陳寅恪《王觀堂先生挽詞》的結尾有句寫道:“但就賢愚判死生,未應修短論優(yōu)劣。”清華國學院作為二十世紀直接和國學相關的一件大的事情,作為世紀話題,它的學術創(chuàng)生的地位和它所播撒的學術種子,其影響力八十年后亦未見其少衰。

  3. 歷史的“文化創(chuàng)舉”不能重復

  回觀20世紀頭二十年的國學景觀,對當時一些有影響的國學刊物和重要的國學出版物,不能不稍加留意。單是以“國學”兩字入名的刊物就有好多種。當然1905年印行的《國粹學報》,創(chuàng)辦者是鄧實、黃節(jié)等在上海成立的“國學保存會”,雖沒有以“國學”名刊,“國學”二字的義涵已在其中。梁啟超設計的《國學報》,應該是最早的一個以“國學”為名而未獲實施的刊物。爾后就是羅振玉創(chuàng)辦的《國學叢刊》。羅振玉和王國維辛亥革命前均供職學部,《國學叢刊》即創(chuàng)辦于此時,原擬每年出版六編,結果只在1911年出了兩編,便不再辦下去。所以王國維寫于1911年正月的那篇有名的《國學叢刊序》,反而比《國學叢刊》本身影響還大。羅亦有序,曾經(jīng)王的潤正。再就是北大國學門的《國學季刊》,因胡適撰寫宣言而名聲遠播,前面已經(jīng)談到。清華國學研究院的刊物是1927年出版的《國學論叢》。此外還有地址在北京的中國大學辦的《國學叢編》,上海國學昌明社的《國學雜志》,上海國學研究會的《國學輯林》,南京東南大學和高師國學研究會的《國學叢刊》,以及廈門大學的《國學專刊》等。其實廈門大學1926年也有國學研究院之設,只不過因人事糾葛,事未成而先已停辦。此一過程桑兵先生《晚清民國的國學研究》一書(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考訂至詳,大家可參看。

  至于以“國學”入名的書籍,亦復不少。曹聚仁記錄整理的章太炎1922年上海講演的書名叫《國學概論》,錢穆1928年以講義成書,也題書名為《國學概論》。我的看法,章、錢這兩種《概論》,是20世紀二十年代最重要的綜論國學的著作。其余三十年代出版的譚正壁的《國學概論講話》、顧藎臣的《國學研究》、馬贏的《國學概論》、蔣梅笙的《國學入門》、張振鏞的《國學常識答問》、李冷衷的《國學常識述要》、葉北巖的《學生國學答問》、謝葦豐的《國學表解》等等,立名雖多,學術含量及影響不過聊勝于無耳,可不置論。

  因此如果說上世紀二十年代曾經(jīng)有過一陣子“國學熱”(曹聚仁曾以“春雷初動”四字加以形容),于事實恐怕是相符的。不過處此“國學熱”中的核心人物,還是章太炎、梁啟超、胡適之,沒有這三位大儒的鼓動,國學研究縱加力而行,也不會有“國學熱”出現(xiàn)。如今歷史的掛歷已翻過九十個年頭,令人感到驚訝的是,去夏以來的國學“熱動”,和二十年代頗有相似之處,連歷史轉換的背景也感到雷同。1917年以《新青年》為表征所開啟的新文化運動,這似乎是我們的二十世紀八十年代;二十年代初胡適提倡“多研究些問題,少談些主義”,號召大家進研究室,很像我們的九十年代;然后就是上面說的二十年代的“國學熱”,也就是我們的今天了。只不過當年歷史轉換的快,三種思潮輪替才用了七八年的時間,我們呢,用了二十多年。歷史有時是會“重復”的,但重復不應該是“蟻蝗磨轉”,原地踏步,而應該是螺旋式上升。

  然則我們今天的“國學熱動”,其學術水平是否已經(jīng)高過二十年代?恐怕誰也不敢這樣說。時下熱賣的相關圖籍,不還是當時的那些著作嗎?大家感到最具參考價值的,仍逃不脫章太炎和錢穆的兩種《國學概論》,只不過印制的更精美罷了。即使有的大學辦起了國學研究院,能夠和當年的北大國學門、清華國學研究院相比嗎?最大的不同是,我們今天已經(jīng)沒有章太炎、梁啟超、胡適之這三位有資格當眾說點“胡話”的國學大家了。更不要說,不愿與“熱”,只肯一意深研的王國維和陳寅恪,我們能讀懂他們的書,已非一件易事。

  歷史可以重復,歷史的文化創(chuàng)舉卻是不能重復的。何況北大國學門也好,清華國學研究院也好,都只存在了四年的時間。


發(fā)表評論 _COUNT_條
愛問(iAsk.com)
不支持Flash
 
不支持Flas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