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兵武
從門口到窗戶七步,從窗戶到門口七步。
捷克作家伏契克這段讓人耳熟能詳的《二六七號牢房》的開場白,如今恰好可以當作湖南衛視《超級女聲》境遇的寫照。
本土文化創意產業的急先鋒、以無拘無束姿態蓬勃發展的《超級女聲》,率先感受到了有關部門對產業發展細致入微的關懷,同時也感受到了這種關懷所帶來的窒息感。為了維持同行老大哥央視的獨尊的威嚴,以及另外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原因,一份關于如何制作一檔無傷大雅也不會影響時局的節目的文件終于出臺,從選手年齡、播出方式、評委措辭等各個方面對節目設定了恰到好處的“七步”之規,其情形與告知一個人可以在二六七號牢房自由自在散步無異。作為行業性的指導性條令,該文件照例發給全國傳媒的,但其關切之情的具體指向卻是路人皆知。
然而,對于那些整天戴著毒氣面罩進行思維的人來說,八個樣板戲都能看出洪水猛獸,對一檔電視節目只是以“七步”之約來限定的話顯然遠遠不夠,眼下便有這么一位仁兄針對《超級女聲》提出如下高論:
一、文化產品不能完全依靠市場選擇,不能讓勞動人民整天陶醉在低俗的文藝當中。
二、觀眾懷著扭曲的心理在看這個(超女)節目,但不能讓年輕人在娛樂和笑聲中受到毒害。
三、作為政府文化藝術有關部門來說,不應該允許超女這類東西存在。
還好,這并不是什么開創新紀錄的中國式官員言論。翻翻世界各國的文學史或藝術史,都會發現某一階段某一個文化審查官發布的一份思想與措詞與此建議大抵相同的文件。
歷史總有驚人的相似,但讓人吃驚的是這種相似居然都披著一張救世般的高雅面紗,更讓人覺得可笑的是,如此動人的面紗下掩蓋的是一個文化官員對文化進步史和文藝內在發展規律的無知。
中國的詞、曲、小說,原本都是勾欄瓦肆滿足下里巴人需求的勾當,著名詞人柳永用今天的眼光來看充其量就是個“夜總會里的超級K哥王”。世界性文學經典《十日談》、《坎特伯雷故事集》在檢察官眼中無非也就是黃段子集錦。如果我們的文化官員真是那么道德神圣的話,我想他下一步就要朝本山大叔的“二人轉”開刀了。
別說我們凡夫俗子喜歡超女這類并不高雅的藝術,就是當代最具影響的世界文豪博爾赫斯在一次采訪中也公開表示他平時愛看那些暴力與兇殺類電影。
到底誰在以扭曲的心理看超女,這值得我們深思。
以行政手段壓制與打擊《超級女聲》,甚至予以取消,不僅無助于文化的發展,反而在一定程度上對未來經濟的重要板塊——文化創意的產業形成反作用力。
超女的火爆,實質上是即將上演的文化創意產業大戲的一種先聲,而這一產業的整體崛起有賴于寬松的生存環境。對大眾文化缺乏應有的理解與尊重,動輒扣上“低俗”帽子,并動用行政力量進行打擊,只能說明我們的文化官僚對于為文化產業的發展創造寬松環境缺乏必要的遠見。不允許所謂“低俗”文化存在的英國和美國,是不可能向全球輸出《哈利波特》和《泰坦尼克》的。而一個不允許超女存在的中國,將永遠只能從日本、韓國、英國、美國輸入文化產品。
以此論之,誰在戕害我們的文化?
文化創意意味著對禁區的漸進式或激進式突破。缺乏應有的娛樂精神,我們便只能在按文化官員旨意制作的“高雅”藝術當中獲得救贖;沒有可以讓《超級女聲》自由成長的環境,中國也便不會有文化創意產業的未來。
還好,我們畢竟不是一個天生無幽默感的民族;否則,這項在文化、經濟、政治三方面均缺乏遠見的動議,恐怕最后就會演變為文化創意產業《絞刑架下的報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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