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龍山高爾夫球場作為上海九龍山股份公司(600555)的一項重要投資，不但在其年報中重點提及，也被眾多股民寄予厚望。然而，這個綠草如茵的球場卻是一個不折不扣的違規項目，它運作的過程及其背后的多方博弈無疑牽動著很多人的神經

　　文 本刊記者 李建平

　　被國土資源部部長徐紹史重點批評的九龍山高爾夫度假區，位于浙江省平湖市的九龍山國家級森林公園，與上海卻近在咫尺。早在2000年，享有“南方

　　然而，正是這個在當地深得民心可持續發展規劃，到了開發商手里卻變成了一場極盡奢華的游戲：他們利用海、山、島為一體的環境，意圖將九龍山打造成由27洞高爾夫球場、豪華游艇俱樂部、馬球場構成的頂級休閑度假區，度假區內還將建五星級酒店、東方威尼斯商業街和120萬至140萬平方米的莊園別墅。

　　村民的地變成了高爾夫球場

　　3年前，為在自己的土地上將要建起生態開發區而歡欣鼓舞的村民們，那種樂觀情緒在今天早已蕩然無存。

　　平湖市乍浦鎮的村民們做夢都沒有想到，他們世代耕種的土地被征用后居然是用來建高爾夫球場。一位村民說：“第二輪承包土地使用權30年不變，承包證剛剛換發的，建了高爾夫球場我們吃什么？”

　　高爾夫球場的建設腳步并沒有因為村民們的反對而停歇。4月5日，陳山村村民張月紅為反對填埋自家的菜地，甚至被推土機推倒，致使她雙足、左髖、腰部嚴重挫傷。張月紅說：“推土機推倒我，泥土埋了半個身子，我住院已花掉4000多元醫藥費，卻沒有任何人來承擔。我家有兩畝地，主要種油菜，他們造高爾夫球場，要把我家的地推平，但一分錢也不補償。”

　　自從高爾夫球場在這里動工后，九龍山幾個村的平靜生活從此一去不復返。相鄰的王家村田畈里村民張海平稱，建造高爾夫球場使他痛苦不堪。8月19日下午，他帶著記者來到一片綠草如茵的高爾夫球場，陽光下，工人們開著電瓶車在草坪上修草。張海平指著其中的一處草坪說：“這里原來就是我的家。”

　　張海平介紹，他一家4口，父親、妻子和兒子，有一幢近300平方米的二層樓房，還有承包田1.5畝。2005年，在沒有任何告知的情況下，評估單位對他家房子進行評估，評估價為每平方米300元，開始他們也不知道要在這里干什么，根本不同意。后來才知道要造高爾夫球場。

　　“2006年大年初九這天，我父親一人在家。拆遷辦人員闖入我家，對我父親宣讀強拆決定書，我父親當場昏倒，送到

　　據調查，“九龍山莊園”的開發商是上海九龍山股份有限公司，原名上海茉織華股份有限公司。九龍山國際高爾夫俱樂部是上海九龍山公司的子公司。該公司人士稱， 度假區總體規劃、九龍山國家森林公園總體規劃、游艇俱樂部項目分獲浙江省政府、省林業廳、省發改委批準，項目是按規劃建設的。

　　平湖市國土局的說法卻大相徑庭。一位負責人證實，目前九龍山開發地塊中2237畝土地已經省政府批準收歸國有，但開發商在大量未獲批準的地塊中植樹種草修路挖塘，改變土地現狀。對此，去年5月該市國土局責令開發商停工。而且，去年11月2日，在浙江省委、省政府召開的土地調控會議上，該省國土廳王松林廳長就曾公開通報平湖市九龍山國際高爾夫俱樂部有限公司非法占地建造高爾夫球場一事。

　　據了解，關于高爾夫球場建設問題，早在2004年1月《國務院辦公廳關于暫停新建高爾夫球場的通知》中就規定，在新的政策出臺之前，地方各級人民政府、國務院各部門一律不得批準建設新的高爾夫球場項目。在此之前未辦理合法手續，以及獲得審批但是尚未動工建設的，一律不得開工。2005年12月21日，國務院、發改委又公布了《促進產業結構調整暫行規定》及《產業結構調整指導目錄》。高爾夫球場項目被列入限制類。同時指出：“對屬于限制類的新建項目，禁止投資。投資管理部門不予審批、核準或備案，各金融機構不得發放貸款，土地管理等部門不得辦理有關手續。”不久前國土資源部等部委聯合發布實施2006年版《限制用地項目目錄》和《禁止用地項目目錄》，高爾夫球場用地再一次被明令禁止。

　　利益沖動導致項目屢禁不止

　　記者在調查中發現，對于九龍山公司問題，有關部門曾作出相應處罰。如針對該公司占用海岸灘涂問題。2005年，中國海監東海總隊親赴調查，認定該公司非法用海，要求“退還非法占用的海域，并恢復原狀”，并做出了罰款18萬多元的處理。但是近兩年過去了，“海域原狀”沒見恢復，去年該公司又圈灘涂500多畝。對此，平湖市海監部門認定其擅自改變海域用途，處以罰款7.78萬元。

　　然而，區區幾萬元罰款顯然阻止不了開發商的巨大利益沖動。去年12月1日，九龍山公司發布公告說，公司將開發建設200萬平方米的商品房，每平方米市場價都不低于1.5萬元人民幣。另據資料顯示，九龍山高爾夫俱樂部計劃發售會員卡1200張，2005年10月開始銷售，價格最初定價為30萬元。此外游艇俱樂部共有游船泊位400個，每個泊位售價5萬美元，計劃發售會員卡1200張，每張售價10萬元……等等。

　　有關資料還顯示，九龍山現以地產、印刷、造紙、國際貿易為主營業務，2002年與當地政府簽約共同開發九龍山。2005年，九龍山總體規劃經政府批準，首期開發10.12平方公里。九龍山莊園位于杭州灣國家一級口岸乍浦港，距上海，蘇州，杭州均一小時路程，將利用山、海、島為一體的優美環境，將高爾夫、游艇俱樂部、馬球、威斯汀酒店、商業街等融為一體，打造成世界頂尖的度假勝地，服務于長三角乃至全世界。

　　據了解，九龍山海洋花園(平湖)置業有限公司將圍繞九龍山國際旅游開發的總體規劃和設想，在九龍山東沙灣165畝土地上建造一個集休閑旅游、保健療養、分時度假、商業服務等綜合性的海洋花園項目。該項目規劃建筑面積約為15萬平方米。預計項目于2007年開工，2008年底前開始銷售。據介紹，東沙灣是九龍山度假勝地與主題公園為一體的中心，大規劃、高起點、國際化的主題樂園是九龍山永續發展的項目。

　　“再過一段較長的開發期，預計九龍山項目總利潤可達100億元。”該公司一位高管說。與此對應的是，原來政府規劃中那個供平民百姓享有的“旅游度假區”不見了。

　　政策與利益的艱難博弈

　　針對國家有關部門的三令五申，也曾有人質疑九龍山的經營風險。但只要讀讀九龍山的2006年報，我們就能知道九龍山這么強力打造的九龍山莊園是個什么莊園：“九龍山旅游度假區處于長三角經濟圈中心位置，集莊園別墅、威斯汀五星級酒店、27洞高爾夫球場、馬球會俱樂部、游艇俱樂部、東方威尼斯商業街及水上樂園等一氣呵成，成為全面提升旅游度假的商務綜合社區，打造中國最高的商務平臺”。九龍山俱樂部一位高管介紹，莊園內游艇俱樂部有192個游艇泊位，還不包括別墅自帶的游艇碼頭。在九龍山俱樂部，每一棟獨立別墅都附帶了自己的游艇碼頭，而在16棟連體別墅組成的38個居住戶中，30個帶有游艇碼頭。獨立別墅的面積從1300平方米到2600平方米不等，價格都在2000萬元以上，而聯體戶型的價格大約在1500萬至2500萬元之間。”

　　一位接近九龍山高層的人士說，在長三角這個富庶之地，這樣的項目從經濟上而言顯然是值得冒險的。

　　平湖市一位專家指出，正是由于巨大利益的驅使，原本嚴肅的規劃到了開發商手里竟悄然生變，建起了高爾夫球場。而圍繞這一堪稱奢侈的高爾夫莊園項目，政策與利益的博弈卻多少讓人感覺政策的無奈。

　　據了解，平湖市政府于2003年正式引入上海茉織華公司開發九龍山。“開發占地10.12平方公里，經營年限為50年，前5年稅費全免，后5年減免，后40年按規定交稅，上海茉織華公司每年投資不少于10億元。開發規劃五大塊，即佛教、游艇俱樂部、海濱浴場、森林公園和運動休閑區。”九龍山旅游度假區管委會副主任費祥華說。

　　浙江省發展計劃委員會的一份項目受理通知書表明，早在2002年，平湖市發展計劃局就打報告給省發展計劃委員會，要求上馬九龍山國際高爾夫球場項目。2003年1月28日，浙江省發展計劃委員會正式受理，讓平湖市編制可行性研究報告。

　　2003年9月5日，浙江發展計劃委員會作出批復，原則同意九龍山高爾夫球場可行性研究報告，同意項目用地1000畝，不得占用耕地，不包括九龍山國家級森林公園范圍，項目整體建設應符合九龍山旅游度假區總體規劃。

　　但在這份批復中，原來一直報批的25洞卻變成了27洞。而九龍山高爾夫公司的廣告宣傳上一直稱高爾夫球場占地2700畝。

　　記者注意到，按照2003年浙江省發展計劃委員會批復，九龍山高爾夫球場項目用地只有1000畝。那么這個1000畝怎么會變成2237畝以及廣告宣傳上的2700畝呢？實際上的高爾夫球場到底有多大呢？

　　而這一切，不少被拆遷的村民并不知情。在2005年10月21日平湖市國土局對村民張海平責令限期交出土地決定書上，還把高爾夫球場工程建設稱為“九龍山旅游度假區景觀瀑布項目工程建設”。

　　平湖市國土局有關負責人對記者明確表示，在整個九龍山旅游度假區開發規劃中，根本沒有高爾夫球場。

　　2004年1月，國務院辦公廳下發關于暫停新建高爾夫球場的通知，規定在新的政策出臺之前，地方各級人民政府、國務院各部門一律不得批準建設新的高爾夫球場項目。在此之前未辦理合法手續以及獲得審批但是尚未動工建設的，一律不得開工。此后，國務院、發改委、國土資源部等再次明令禁止高爾夫球場項目用地。2004年2月5日，浙江省發展計劃委員會、浙江省國土資源廳也發文要求清理高爾夫球場項目。

　　但是，九龍山高爾夫球場視而不見。

　　2006年，九龍山村民投訴九龍山違規建設高爾夫球場問題，引起國土資源部和浙江省國土廳的高度重視。

　　2006年8月，平湖市國土局對浙江九龍山開發有限公司作出行政處罰，稱該公司非法占用乍浦鎮黃山村和長安橋村集體土地1127余畝，其中耕地884余畝，責令退還非法占用土地，恢復原狀，罰款1709余萬元。同年10月，包括平湖市領導在內的有關部門負責人均受到處分，有關當事人正被追究刑事責任。

　　2006年11月2日，在浙江省政府召開的土地調控會議上，浙江省國土資源廳廳長王松林公開通報了平湖市九龍山國際高爾夫俱樂部有限公司非法占地建造高爾夫球場事件。

　　盡管有國土部門的處罰以及相關責任人被追究，但依然擋不住九龍山公司興建高爾夫球場的腳步。

　　不久前記者再次來到九龍山。只見九龍山旅游度假區大門口有保安嚴密把守，外來車輛無法進入。記者在當地村民的幫助下設法進入這個區域。沿途不時見到高爾夫球場綠草如茵，人工湖水碧波蕩漾，一塊塊白色沙坑觸目可見。一些工人正在球場兩邊植樹。帶路的村民說，這里除了星期一休息外，平常都有人來打高爾夫球。

　　汽車在山坡上轉來轉去，感覺高爾夫球場的廣大。“經我們實測，高爾夫球場占地長3.7公里，寬1.2公里，占地6000多畝。全部是基本農田和農民宅基地等。”村民們說。

　　一份九龍山公司的宣傳資料顯示，2006年12月開打的高爾夫球場有27洞，占地總面積2700畝，球場內有大于1000畝的人工湖,有6座山鑲嵌在球場中。

　　據銷售部人員介紹，九龍山高爾夫俱樂部計劃發售會員卡1200張，2005年10月開始銷售，目前已售出900多張，價格從最初的30萬元上漲到現在的70萬元。這個球場不接待散客，是純會員制俱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