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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些上市公司領導者看來,公司經營的好壞已經無關緊要,殼資源已成為賺錢的最大平臺,不管重組是否成功,他們都有辦法穩賺不賠……
文/本刊記者 蘇慶華
最近幾天,劉守訓待在自己的獨棟別墅里坐臥不寧,常喝的路易十三絲毫沒有往日的醇香。回想自己策劃的這次公司重組,事事都在掌控之中,賺到腰包的錢也超過了預期,本來這又可以算作自己一次完美的資本運作,哪知卻突遭變故……
獵物
初春三月,地處東北平原的W市還沒有感到春天的氣息,陣陣刮過的寒風讓人感覺有些陰冷,行人仍然還穿著厚厚的冬裝在街道上小心前行。
不過,糟糕的天氣在城郊的一棟別墅里卻消失的無影無蹤,良好的采光和出色的保暖措施讓各個房間永遠都是溫暖宜人。早上十點半,別墅的主人劉守訓剛剛起來,洗漱之后他摁響私人秘書的呼叫鈴,因為今天有一位談投資的客人要見自己。
劉守訓是W市最大制藥企業、也是上市公司金龍藥業的董事長,浸淫制藥行業已經超過20年;同時他也是一個資本運作的高手,1997年就成功讓一家地方藥廠上市,一躍成為億萬富翁。他3年前入主金龍藥業靠的也是資本運作,不過由于金龍藥業的主打產品黨參片近況不佳,公司運營十分艱難,只剩下一個車間還在生產,余下全部停產,因此劉守訓不得不又把目光投向了資本市場。
鈴響后僅僅過了不到十秒鐘,漂亮的女秘書就出現在劉守訓面前。
“那個投資的專家來了嗎?”劉守訓問道。
“已經來了,在客廳等您。”女秘書言笑晏晏。
“讓他到餐廳等我。”劉守訓改變了主意。
到了餐廳,劉守訓看到了投資專家,這位個子不高的投資專家自稱叫隋遷,在幾大投行都待過,具有豐富的企業投資、重組經驗,今天是特別為劉守訓推薦一個新的投資項目。
劉守訓讓隋遷坐下,自己端起剛泡好的龍井茶輕呷了一口,然后讓隋遷說說他的想法。
隋遷從隨身的皮包里拿出一大疊資料,然后開始向劉守訓推銷自己的想法:“我今天向您推薦的投資板塊就是——鉀肥。”
“鉀肥?”劉守訓對這個詞兒感到非常陌生。
隋遷的口才確實值得稱道,半個小時后,劉守訓終于明白了鉀肥和它的市場。原來,作為一種重要的農業肥料,鉀肥在國內一直處于“牛市”,我國鉀資源匱乏,鉀肥長期大量依賴進口。鹽湖鉀肥等廠商的產量只占國內需求的30%,對外依存度高達70%。由于北美和俄羅斯兩大巨頭“漫天要價”,因此國內鉀肥價格政策的出臺也變得更為迫切。
“那么,有什么好的鉀肥項目可以投資嗎?”劉守訓打斷了隋遷。
“當然有。”隋遷拿出一張地圖來,向西部的青海一指,“就是這里,玉泉鉀礦。”
接著,隋遷把這個液態氯化鉀儲量超過1億頓的玉泉鉀礦做了詳細的介紹,“這個鉀礦未來的潛力無限,預估值接近百億元。礦主現在急需和有殼資源的上市公司合作,如果您愿意的話,我可以為兩家牽線。”
劉守訓并沒有說話,眼睛轉了轉,似乎成竹在胸。
敲定
和隋遷談過之后,劉守訓馬上找來了公司的副總經理,同時也是自己的外甥女婿牛建南,讓他盡快到北京一趟,找相關的專家了解一下玉泉鉀礦的情況,必要的話親自去一趟青海。
一周后,風塵仆仆的牛建南回來向劉守訓匯報。牛建南說他咨詢了幾個中科院的專家,專家告訴他,玉泉鉀礦鹽田地址沒有選好,土壤滲水使鹵水流到地下了。含水層在8~21米,遠遠超過了15米的開采警戒線,采鹵成本大致要比一般礦區增加一倍。
“我和一個專家親自去了一趟玉泉,礦方希望能達到30萬噸的年產量,開發難度確實非常大,而且據我了解,這個項目很有可能通不過有關部門的審查。所以不能和他們合作。”牛建安補充道。
劉守訓思考了很長時間,突然說:“不,我們還是要合作,而且保賺不賠!”
牛建南有些疑惑,劉守訓哈哈大笑,然后對他講述了一番自己的想法,講完后牛建南恍然大悟,連連稱是。
就這樣,在劉守訓的安排下,金龍藥業和玉泉鉀礦在W市附近的一個度假村開始了秘密的談判。
玉泉鉀礦的董事長黃孟新是浙江人,幾年前靠著“空手道”的妙招把玉泉鉀礦弄到手,準備大干一場。
黃孟復緊緊握住劉守訓的手:“既然劉總和我們合作,那么就是認可玉泉的鉀礦資源。我們的30萬噸鉀鎂肥生產線剛剛投產,48萬噸的硫酸鉀項目也在報批過程中,接下來我們還計劃上馬百萬噸鉀肥項目,資金缺口太大,所以不得不選擇上市。而金龍藥業這塊上市公司的牌子,可真的優勢無比哦,哈哈……”
劉守訓心里罵道:都是一派胡言,你的實際產能最多5萬噸,還不是趁現在價高想上市套現?
不過嘴上劉守訓非常的客氣,滿臉笑容:“黃總的眼光非常獨特,實話說金龍藥業現在面臨著一些困難,要想轉型再發展就需要有好的項目,玉泉鉀礦潛力非常大,正是我們需要的。”
兩人相談甚歡,說不盡的和諧。
經過一個多月的拉鋸式的談判,兩家終于達成了一個初步合作意向,準備進行重組。
布局
就在雙方達成初步合作意向后的第三天,已經連續幾日上漲的金龍藥業宣布“因重大事項而停牌”。與此同時,劉守訓也開始自己的一系列動作。
首先劉守訓找來了金龍藥業第二股東亮日藥業的董事長陳志朋,他們是在郊外的一個馬場秘密見面的。這次會面可不能讓別人知道,如果一個上市公司的大股東和二股東在一起密謀公司重組,那就涉嫌關聯交易將被證監會嚴厲處罰。
事實上,劉守訓和陳志朋是老朋友了,陳志朋早年曾經在他的藥廠里做過供應部長。劉守訓早在接手金龍藥業的同時,便通過其他手段接手了亮日實業,并悄悄的將陳志朋安插到亮日實業做董事長,知道他們這層關系的人沒有幾個,屬于絕對機密。
劉守訓問陳志朋:“志朋,去年8月亮日解禁的那800萬股現在還有多少沒有拋售?”
陳志朋想都沒想,脫口而出:“就在2月份減持191萬股,現在行情不好,拋出去也沒有太大的收益。況且當時咱們還承諾這些解禁的非流通股在12個月內不上市交易,拋多了太扎眼,容易暴露。”
劉守訓點了點頭:“嗯,不要急,這次咱們和玉泉鉀礦重組就是個好機會,我估計還得兩個月才能發出重組公告,到那個時候就可以拋了。”
陳志朋往前湊了湊:“劉總,青海那邊怎么辦?”
劉守訓說:“那個黃孟新就是個騙子,他的鉀礦根本沒有那個實力,肯定成不了。咱不管那個,只要能把這些股票高拋就行了。”
陳志朋連連點頭。
幾天后,劉守訓又秘密找來他的兩個朋友蒯文藝和錢禹都,告訴他們要在近期買一些金龍藥業的股票。
蒯文藝問劉守訓:“老劉,你要讓買我們肯定買,但不知道買多少?”
劉守訓說:“越多越好,你們現在就開始籌錢,如果有可能的話,你倆每人最少買100萬股,我保證你們發財。”
錢禹都眉開眼笑:“老劉啊,100萬股可不是小數目,這錢可不能白賺,你估計能賺多少?”
劉守訓哈哈大笑:“我保證你們翻倍,不過,你們嘴也一定得給我嚴點!”
……
經過一番細致的交代后,劉守訓又安排人在各大媒體上廣為宣傳鉀礦,加上黃孟新也在不遺余力吶喊他的項目預估值超過了70億元。雖然大盤持續下挫,但鉀肥板塊卻集體異動,將一個“鉀肥概念”舞得風生水起。
收網
劉守訓終于等到了這一天,在北京奧運會開幕前整整一個月,停牌近兩個月的金龍藥業發布重組公告,稱擬以7.60元/股的價格非公開發行不超過80000萬A股,用于購買玉泉鉀礦100%股權,及玉泉礦業持有的玉泉鉀礦采礦權、土地使用權。
不出劉守訓的預料,自從發布重組公告起,復牌后的金龍制藥連續漲停,4個交易日內,股價自7.60元上沖至11.13元。
股票的飛漲讓金龍制藥又成為外界關注的焦點,媒體的采訪也應接不暇,劉守訓拒絕接受采訪,囑咐牛建南搞一個小型的記者見面會。
在金龍藥業三樓的會議室里,牛建南和六家主要的財經媒體見了面,結果各家媒體的問題像連珠炮一樣投向了牛建南。
一位記者問道:“金龍制藥為什么要在這個時間選擇重組?”
牛建南回答:“由于前任大股東遺留大量歷史債務需要償還,公司資金鏈就一直非常緊張,所以不得不尋找重組機會。”
另一位記者問道:“金龍藥業的主打藥品黨參片市場占有率逐漸下降,如果這次重組不成功,藥業如何發展?”
牛建南回答:“我們對重組寄予期望,希望有一個大的合作伙伴一起把公司做好。但公司不完全寄托于重組,還是有信心自己把它做起來。”
一位北京的記者發問:“這次金龍藥業擬收購的玉泉鉀礦資產評估值超過70億元,外界認為已經遠遠超過了其實際價值,你如何看待?”
牛建南頭上開始見汗:“這個,我們對玉泉鉀礦進行了充分考察和調研,從市場潛力和實際操作看,我們認為這個股價是準確的……”
就在牛建南這邊焦頭爛額地應付記者時,劉守訓在自己的別墅里遙控著整個事件。看到金龍藥業的股價已經沖到了將近13元,劉守訓拿起電話,接通了陳志朋。
“志朋,價格一直在我的控制中,散戶應該接盤了,你準備在下周一和下周五分兩次拋,一次180萬股,一次220萬股。”
“明白。”電話那邊的陳志朋心領神會。
隨即劉守訓又通知蒯文藝和錢禹都:“五天之內,把手頭的股票全部拋掉。”
全部股票都拋售完畢之后,劉守訓告訴牛建南:準備收網。
于是,10天后,金龍制藥發布公告,由于后續78萬噸采礦權證的換證工作和年產48萬噸硫酸鉀項目的立項核準工作很難如期完成。此前簽訂的《重組協議》難以繼續實施,雙方一致同意終止本次重大資產重組事宜及相關協議,一個短命的重組就此夭折。
不出意料,此后金龍制藥的股價連續出現4個跌停版。
劉守訓算了一筆賬,這次一共在各階段高位拋售1200萬股,金額超過1億元。看著一切都按自己計劃行事,劉守訓非常得意。
不過,事情突然出了變故,這天牛建南慌慌張張地跑到劉守訓的辦公室,“董事長,有人到證監會舉報了咱們內幕交易,還向媒體爆了料。”
劉守訓猛的站起來:“誰舉報的?他們說什么?”
牛建南哭喪著臉說:“是一些老職工和代理商,他們不知道從哪兒知道了您和陳志朋的關系。”
聽罷此言,劉守訓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心里尋思:這樣的話,證監會肯定要來調查,輿論的壓力又可想而知,如果處理稍有不慎就會身敗名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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