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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報記者 楊 顥
3月4日,三鹿集團部分破產資產在河北石家莊市中級法院公開拍賣。石家莊中級法院新聞發言人王偉向媒體宣布,三元集團與三元股份全資子公司河北三元以6.165億元人民幣拍得三鹿資產。三鹿并購案至此告一段落。
然而,此時三鹿集團外方股東恒天然卻表現得有些超然。“恒天然已經對三鹿的全部投資價值進行減值。”2月27日,恒天然在回復本報記者關于其與三鹿目前的關系時,如此定義。
半年以來,作為世界最大的乳品原料供應商的恒天然始終都不愿直接以“分手”來描述目前的合資結局。它曾一度希望憑借這樁當時曾創下外商投資乳業最大手筆的合資案,獲得在中國攻城略地的先機。但是,這個夢想伴隨去年9月毒奶粉事件的曝光而破滅。
然而,純粹的投資減值并不能讓恒天然輕松地揮別往事。來自各方面對于其在毒奶粉事件中所扮演角色的指責,以及極有可能到來的民間法律訴訟,都加重了恒天然在中國摔的這一“跟頭”的傷勢。
“我們應當知道,(毒奶粉)這一問題不僅影響到三鹿,還給中國老百姓、整個中國乳品業以及恒天然帶來了極大的影響!焙闾烊环矫姹硎。
難以置身事外
三鹿毒奶粉曝光之初,新西蘭總理海倫·克拉克在接受新西蘭當地媒體采訪時的一番話曾將恒天然暫時帶出泥潭。
海倫·克拉克透露,恒天然在8月得知三鹿奶粉遭污染后,即要求全面公開地召回所有受波及產品,但卻遭到阻撓,直到新西蘭政府聯系中國政府之后。
恒天然形象也因此沒有伴隨三鹿一起坍塌,直到去年年底三鹿案庭審。
據原三鹿集團董事長田文華在庭審中供述,外方恒天然參與了多次錯誤決策,包括曾經默認繼續生產銷售含有三聚氰胺的奶粉。此外,據原三鹿集團副總經理王玉良供述,去年8月13日,當三鹿決定繼續出廠銷售三聚氰胺含量在10毫克/千克以下的庫存產品,并調集三聚氰胺含量在20毫克/千克左右的產品換回三聚氰胺含量更大的產品時,所參考的就是恒天然提供的“歐盟標準”,該“標準”允許每千克奶粉三聚氰胺含量不超過20毫克。
這些供訴直接引發對恒天然的質疑。
德衡律師事務所律師季成告訴記者,在他們看來,上述供訴說明恒天然在三鹿毒奶粉事件中并不能置身事外,但是,在去年年底公布的22家責任賠償企業名單里,卻不見恒天然身影,而且,它至今也沒有拿出任何資金用作賠償。
目前,德衡律師事務所已經以幾位受害者的名義向天津當地法院提交了訴狀,恒天然被列為共同被告。
而在2月27日的回復中,恒天然仍然堅持自己的“清白”:“法院的判決并不支持這些針對恒天然的指責”,“恒天然從未表示分銷摻有三聚氰胺產品的行為是可接受的。銷售或者分銷摻有三聚氰胺等污染物的產品從根本上有悖于恒天然的商業道德和價值觀”。
然而,更多的指責還是源源不絕。事實上,在奶粉事件剛剛爆發時,新西蘭在野黨綠黨的健康事務女發言人蘇·凱奇莉就表示,恒天然本應該立刻向公眾揭露問題!芭c之相反,在幾個嬰兒患病的期間恒天然沒有告知任何事情。恒天然應該繞開當地官員在全國層面進行召回!薄霸谖覟樾挛魈m政府直接向中國官員發出警告感到高興同時,我對他們沒有選擇向公眾告知感到失望。”
華爾街日報也透露,恒天然本可以提前近6周將此事公之于眾,但CEO安德魯·費里爾堅持表示,更明智的方法是在體系內部解決。“這是一個艱難的選擇,我們曾考慮再三,違背當地政府意愿的風險是,我們將被徹底排除在整個過程之外!
“溫和”惹的禍
對于恒天然參與投資的企業發生如此大的質量事件,在很多人看來都不可想象。相反,在投資三鹿前后,恒天然給予外界的印象便是“謹慎”。
恒天然最早進入中國要追溯到1982年。那年,恒天然在香港設立了辦事處,并開始了與中國的業務往來。1993年,恒天然進一步拓展了在中國的市場,在廣州建立了辦事處。然而與這一時期進入中國市場的其它國際乳業巨頭相比,恒天然無疑是沉穩保守的,其業務重點只是將干乳制品進口到中國。
而當恒天然認為是時候投資中國乳企時,已是20年后了。在考察了伊利、蒙牛等企業之后,恒天然選擇了規模相對較小的三鹿集團,而想法則是為了體現控制力。
與三鹿的談判也同樣漫長,從2000年開始直至2005年底簽署協議,歷時五年。到2004年時,恒天然為此所花的前期市場調研費用已經超過1000萬元。曾有三鹿集團的一位高層透露,恒天然光是一個盡職調查的提綱就長達300頁,“他們太謹慎了!”
而當時恒天然方面對本報記者表示,對于如此緩慢的進程,他們認為是“正常的”——恒天然需要對合資方和合資條件進行充分的考察和商議!巴饨缬X得慢,我們還認為太快!”
然而,最初的合資協議簽訂之后,恒天然另一面的特質開始更多流露——在一篇媒體的報道中,它被形容為“溫和的合資伙伴”。
恒天然上?偨浝砉鶎W研曾承認,恒天然不僅很少參與合資公司的營銷計劃,還將自己的高端配方奶粉安怡、安滿交給合資公司運作。直至今日,恒天然也并未表現出獨立拓展中國市場的意愿。“我們是一家外資企業,尊重三鹿對中國本土市場的了解和經驗,我能想到恒天然和三鹿有可能出現的分歧,除非是對利潤和增長的要求出現了不同!惫鶎W研說。
這樣的“溫和”在談判時也已經彰顯。“恒天然在全球許多國家和地區奶制品業都有成功的投資案例,其中包括美國、澳大利亞、南美、亞洲和中東。”恒天然告訴記者。不過,這種成功投資背后是恒天然與當地合作者通常采取的50∶50平分股權的方式,由恒天然擁有實際管理權。然而,在與三鹿的艱難談判中,恒天然放棄了慣例的作法。在三鹿集團董事會的七個席位中,恒天然占有三席,并最終只向三鹿集團派出一位財務代表參與管理。
談判完成后,一位三鹿的高管曾暗示,三鹿的發展是能夠把控在三鹿自己手中的,而沒有強勢管理層、更沒有在其他國家通過合資方式控制民族企業經歷的恒天然就是三鹿合資伙伴的最佳人選。
然而,正是這樣的“溫和”,讓持有43%股權的恒天然直到去年8月3日才獲知奶粉的質量問題,并選擇部分的妥協。正如費里爾事后所言:“恒天然得到的一個最大教訓是:我們在業務管理方面沒有足夠的發言權!
轉戰供應鏈
伴隨三鹿的轟然坍塌,恒天然在中國最大的投資——8.64億元也灰飛煙滅。恒天然對本報的最新回應稱,“恒天然已經對三鹿的全部投資價值進行減值”。
這樣的回應,更多是無奈和不舍。曾有中國奶協的人士向記者透露,在去年9月底各方面對于為三元尋找重組方的意見一致之后,唯一讓人頭疼的便是恒天然的態度,“他們一直沒有明確回復”。
但有行業分析師認為,恒天然對三鹿的投資損失不會給公司帶來致命打擊。對恒天然來說,最近20年,其最大的市場增量,實際來自對中國乳制品業的原料供應,因此,恒天然絕不會放棄中國市場。
據恒天然介紹,一直以來,恒天然都是中國奶制品廠商的重要原料進口商。有資料稱,中國是新西蘭第四大奶制品出口國。此外,恒天然還有在中國銷售純進口的“安滿”和“安怡”奶粉的業務。
此前,恒天然已經從三鹿手中收回了這兩種奶粉品牌的使用權和經營權。
“我們的飲食服務業務也在不斷成長,向中國各地的酒店、餐廳和快餐業提供新西蘭及其它產地的高質量奶制品原料。隨著中國家庭收入的增加以及城市外出就餐趨勢的上升,我們的飲食服務業務發展加快!焙闾烊槐硎。
但恒天然未來更為看重的或許還是其供應鏈模式的復制。
恒天然是由3.4億戶新西蘭奶牛農戶集體組成的股份公司,作為恒天然集團的股東,奶農每年可以享受到集團的返利分紅,其分紅方式在奶價中得到體現。而集團董事會13名成員中,有9名是由全體股東(奶農)選舉產生的。這種模式也給兩年前前往恒天然考察的上海市奶業協會秘書長陳新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認為,這樣才能建立起和諧而高效的運作體系,與散戶奶農形成利益共同體。
而這樣的經驗對于現今深陷“三聚氰胺”丑聞的中國乳業來說,更顯珍貴。
費里爾也曾表示,確保高質量牛奶的穩定供應,是其在中國成功的關鍵環節。2006年底,恒天然攜手三鹿共同投資3000萬美元興建唐山牧場,其中恒天然占有85%股份,目前有2400頭奶牛產奶。據悉,在唐山修建牧場,在恒天然集團海外投資項目中尚屬首例。
只是在三鹿轟然倒塌之時,這一切的努力才剛剛開始。不過,它的重要性也才剛剛開發。
“唐山牧場是一個試驗項目,我們希望將恒天然最佳實踐的牧場方式應用于中國的環境下,通過該農場能幫助奶農獲得有關牧場最佳實踐的相關知識,提高中國牧場的質量和產量!闭劶拔磥,恒天然指出,“無論我們在中國將進行何種投資,本公司都會確保對供應鏈有恰當的管理,以使我們的消費者能夠得到高品質和安全的產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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