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財經縱橫

管理和國學究竟有什么關系

http://www.sina.com.cn 2006年08月28日 22:57 新浪財經

  - Ed Zhang

  China Daily中國商業周刊

  高級顧問

  從千年歷史中走來的古老國學,如今突然又“火”了起來。“國學與管理”相結合的討論不絕于耳,各種“總裁國學班”也順勢而生。然而,對此擊節贊賞者有之,冷觀質疑者亦有之。國學之于管理,究竟是附庸風雅的應景之作,還是一個無須討論的必然之需?

  一點澄清

  關于國學與管理的結合(先不說怎樣結合),最近頗多爭論。有人說國學等于管理,因為國學是用來“管人”的。(這是誰的Mission Statement?孔子、孟子、荀子都沒有這樣說過。)有人說國學是“大智慧”,把大智慧定義為管理,簡直是把國學妖魔化。(難道管理不是大智慧,而是小把戲嗎?)

  這樣的爭論就像中國的許多爭論一樣,一邊好像俗不可耐,只有形而下的關懷;另一邊卻總是給人以瞧不起實踐的印象,顯得只有圣人情操,沒有王者作為。恕筆者直言,這樣的爭論和80年代“姓資姓社”的爭論一樣,對正在建設全球增幅最大、機會和風險可能也最大的經濟的中國企業家、經理人而言,一點吸引力都沒有。他們太忙了,消受不了連篇累牘的高談闊論;他們需要真正的大智慧。

  首先必須嚴正指出:把管理定義為“管人”也是對管理的妖魔化。任何社會、經濟的發展都是管理的結果。管理也需要大智慧;以為不受大智慧指引和約束的管理都只不過是“瞎搞”,都會像一切昏庸、腐敗的舊朝廷一樣,逃脫不了破產和失敗的厄運。

  稍微年長的人或會記得,文革期間曾把政治定義為專政,把孔孟之道污蔑為統治者的幫兇,同時也把企業管理指責為“管、卡、壓”,應由政治運動取代,這些其實都是同一條荒誕邏輯的延伸。從那時到現在已40年,仍有人沿著這條邏輯去說話則更加荒誕。

  發展的教訓

  馬克斯•韋伯的一個成就,就在于揭示了基督教文明(新教傳統)對現代資本主義發展的促進。雖然韋氏的學問屢屢受到質疑,人們也沒有必要鉆文化決定論的牛角尖,但事實上也沒有人能顛覆他的基本理論。按照當今學者的認識,不論新教傳統與現代資本主義的發展關系如何定義,它起碼是造成當時歷史變革的那場“完美風暴”中的一個風暴。(記得電影《完美風暴》嗎?它是由好幾個風暴結合在一起才形成的。)沒有文化的支持,就難以想像經濟(以及千百萬人的千百萬種經濟活動)具有獨特的、別人不可比擬的價值,更不會有一種大框架來約束人們的基本愿望、基本利益和基本關系。

  不論一個國家里的法律條文怎樣受到不斷變換的政府規章的干預,其司法制度又是怎樣的不講情面或無效,在社會層面,這個國家經濟生活中的信任或不信任、滿意或不滿意、交換或不交換、聯合或不聯合,很大程度上都是由它的文化來定義的。即使到了現代,世界各國的商業法律都遵循、比照著同樣的法理體系,日常的司法執行也會受到來自文化的,特別是根深蒂固的傳統道德的干預。當今世界上,凡是經濟發展不成功的國家,都帶有明顯的傳統文化與現代商業相沖突的痕跡。在西方學者所稱的“失敗國家”里,這種矛盾也往往最嚴重。

  然而正如韋伯指出的,在任何一個社會,至少需要文化與經濟碰巧在同一軌道運行,才有可能讓那么多人集中精力和熱情去追求發展,創造它的超常紀錄。在微觀層面上,甚至在單個企業中,各學科的研究都已證明:文化的、道德的、宗教的和心理的因素,能對企業經營成果產生重大影響。

  “管理學之父”彼得•德魯克說:“正因為管理的對象,是為著一個共同目標而工作的人的集體(Community),所以它永遠以人性為課題,永遠探究善與惡。而我作為管理咨詢者所領悟到的神學,要遠遠超過先前受過的宗教教育。”(Drucker,The Daily Drucker)這不應理解為僅僅談美國企業(那里大量員工都是教徒),而是一個具有普世意義的判斷。

  大智慧大在哪里

  對國學的寬泛定義,可以認為是中國的經典學述,即在經典時代(諸子百家)形成的關于道德和智慧的學問。當然,在道德層面上,儒家是它的代表。

  國學之大,至少有如下幾個特點:

  大融會。首先是與實踐的融會。單單是中國書店里,賣管理書籍的地方也賣國學經典這一現象,就有它的獨特意義。它反映了國學有一種與實踐相親近的特性。它比西方哲學更接近日常生活,更容易也更有賴于在實踐中融會貫通。從《論語》開始,先秦哲人就以常倫來說道理,加上兵家、醫家、農家樸素學風的浸染,再加上后來禪宗通俗哲學的影響,中國國學一直重視對具體事件的解析,用現代人的話說就是案例教學—整個“二十四史”可以說就是一個國學的案例庫。

  國學也從不關心征服異教徒的問題,對君子、小人的區別也主要在于個人修養和德行(而不在于血統或出身),它便成為一個超出一般定義的宗教的開放系統。這個開放系統不承認異教徒,也不承認邊緣人,也不強加任何類似偶像或神父的精神代理。

  大原則。在道德哲學的層面,國學堅持的是為數不多的幾條做人、為政的大原則。這些大原則凝聚了人類各大文明最基本的價值,尤其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和“君子成人之美”的教誨。

  但與其他宗教不同,國學特別強調學生個人的獨處、反省能力。西方學者也說反省思維(Self-Reflective Thinking)是在自由選擇的時代,個人堅持道德生活的惟一手段。中國先賢提出的反省三原則 “為人謀而不忠乎?與朋友交而不信乎?傳不習乎?”(《論語•學而》),尤其具有現代意義。

  大智慧。國學從儒家道德的主軸延伸出極豐富的實踐智慧。不錯,這些智慧并不糾纏什么商戰先機、炒股妙法、談判技巧、公關秘笈,它們講的東西絕對是大道理。不過這些大道理不是空道理或其實本不存在的廢道理,也不僅僅是每個時代的人都要一再追問、反復定義的,屬于終極哲理的問題。盡管有不求功利的一面,但中國智慧很大一部分內容,是在討論堅持形而上的大原則前提下,如何排除困難、順利進取,取得形而下的成功。國學是一門探討好人如何辦好事的學問。

  大成就。儒家強調現世作為和不朽功名。以道德情操變為對現世成就的追求,是理論聯系實踐的契機,也是精神轉化為物質(或物質的文化)的一道門檻。因而國學鼓勵所有超越自我的努力,崇敬任何具有三不朽意義的事業。但那些最具感召力的案例,那些歷代士人景仰的成功者,全都是在國家民族生死存亡之際,毅然挺身而出承擔起歷史重任的大英雄。他們的事跡將伴隨國學典籍一道對中國文化產生深遠影響。

  學習并成功著

  在很多其他領域里,尤其是在討論純學術問題的時候,每當人們說起國學,總有一個潛臺詞,那就是以所謂西學作為對立。但在討論管理問題的時候,這種國學、西學的對立卻很少有人糾纏,宣揚以一方將另一方取而代之的更幾乎不曾見。這應該被認為是管理學比別的學科做得更成功的地方。

  這一方面大概是因為西方學術(包括管理研究)功底深厚,實踐積累也多,中國人改革開放不到30年,現仍處在一個引進、消化,而后翻新、創造的階段。

  另一方面,可能也有一個潛在的文化上的共識:中國人有中國人的文化,西方人有西方人的文化,但不論中西,凡是要把人們組織起來開創一個事業,都需要追溯和體現各自文化里的道德價值。這些道德價值無孰優孰劣之分,即使彼國人不能完全理解,要想在此國發展企業,也必須尊重;反之亦然。任何有成就的跨國生意、跨國企業,一定是要建立在彼此容納、彼此學習,甚至彼此發揮的基礎上的。

  這也充分反映出:以人際關系而論,管理是一個比虛心、比大器的藝術。近年來西方管理學大師屢屢將管理稱為藝術(Liberal Art),且覆蓋社會、政治等各個領域。在組織學和領導力研究的意義上,將它定義為比虛心、比大器的藝術應不足為過。

  筆者常想,孔子把“學而時習”與“歡迎遠朋”一并放在《論語》開篇,必有其微言大義,后人不可不察。相比這樣的偉大器量,那些動輒否定洋人或否定傳統的現代人(尤其以發表這種言論為學術的人),或許都只能被視為“不肖”。

    稿件來源:北大商業評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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