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喬布斯不同,在蘋果公司,庫克不僅令人尊敬,更讓人感到親近。
文 曉睿(廣東)
兩個半世紀之前,英國探險家詹姆斯·庫克率領著自己的團隊穿越太平洋,取道印度洋,繼而橫跨大西洋,創造了人類歷史上一個又一個的航海奇跡。讓人欽佩的是,充滿智慧和勇氣的庫克在經受住狂風巨浪擊打的同時,還鼓搗出了慢慢征途中蔬菜和牛奶的保鮮方法,使自己的船員得以逃過壞血病的奪命之劫,由此也演繹出了令全世界小朋友們耳熟能詳的庫克船長冒險的故事。兩百多年后,庫克家族又一位“船長”—— 蘋果公司CEO蒂姆·庫克又拔錨起航,而他的目標是要改變蘋果。
臨危中領命
對于庫克為蘋果作出的貢獻,我們可以作出這樣的理解。此前,市場分析人士的目光更多地鎖定在喬布斯出眾的設計與營銷之上,蘋果也確實憑借著這兩大獨門絕技令消費者為他的每一款產品而瘋狂;然而,從iPhone到iPod,再到iPad和iMac,人們也發現蘋果任何一款產品的推出與交貨間配合得天衣無縫,如此絕妙的運轉,庫克出色的運營能力功不可沒。正如《財富》雜志的評論所說:“史蒂夫是公司的門面,并且積極參與了產品研發,但蒂姆才是將所有設計變成厚厚一疊鈔票的人。”無疑,令人交口稱譽的成就奠定了庫克在蘋果作為“二號人物”的強勢地位。
真正彰顯庫克管理能力的還是在其三次代行CEO職權期間所取得的顯赫成就。由于被檢查出患有胰腺癌,喬布斯在接下來6年多時間中先后三次離職住院,而且每次幾乎沒有作任何考慮,就將臨時CEO的權杖交到了庫克手上。這一結果足以說明喬布斯對庫克的充分信任與肯定。當然,庫克也沒有讓喬布斯失望。特別是在第二次履行臨時CEO職權期間,蘋果連續兩個季度業績刷新歷史紀錄,現金儲備翻番膨脹至500多億美元,蘋果的股價隨即大漲67 %。不僅如此,庫克率領團隊發布了新版iphone3GS,完成了新版iPod、Macbooks和MacOS的開發。等喬布斯回到公司后,這些產品便及時地正式對外發布。
從發放給庫克的巨額薪酬中可以看出蘋果決策層對庫克代行CEO期間所取得成績的充分肯定。在當年向庫克派發了500萬美元的獎勵之后,蘋果董事會在次年又作出了給予庫克巨額薪酬的決定。資料顯示,在2011年100家上市公司高管的年薪排行榜中,庫克以3.78億美元的年薪高居榜首,成為美國年度薪酬最高的首席執行官。在3.78億美元的薪酬中,股票獎勵為3.762億美元,而這些股票將在未來10年內分期解禁。有人形象地算了一筆賬,庫克一年所得等于作為蘋果最大供應商的富士康普通員工六萬年的收入。
看著受到眾人擁戴的庫克,從病魔糾纏中暫時脫身的喬布斯也倍感欣慰。2011年8月,喬布斯正式對外宣布,自己將辭去CEO一職,由蒂姆·庫克接任,庫克同時加入蘋果公司董事會。事實上,在蘋果前CEO詹姆斯·麥克魯尼離開之后,喬布斯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接任人選,而且據《華爾街日報》的描述,喬布斯以其典型的粗暴方式拒絕了好幾位求職者,甚至有一次面談未結束就拂袖而去。至于自己為什們選定庫克,喬布斯后來作出了這樣的解釋:“我不能從公司內部挖掘潛力,也沒有從我認識的人當中發現合適人選,這項工作整整持續了九個月,直到我們找到蒂姆·庫克。在蒂姆加盟蘋果以后,我們從根本上改變了PC業務的供應流程。”
實際上,雖然庫克作為一位業務杰出的運營大師備受贊譽,但直到喬布斯對外宣布庫克接任CEO職務之前,許多蘋果之外的觀察家們都推測庫克不會成為蘋果的下一任首席執行官。道理很簡單,蘋果需要的是一位像喬布斯那樣的產品設計天才,同時還需具有高超的營銷技巧,而庫克不是這樣的一個人,他所擅長的管理運營在蘋果已經外包了。不僅如此,連庫克本人也不相信,喬布斯會選擇自己,對此,《華爾街日報》有這么一段動感描述——
一天,蒂姆·庫克接到了史蒂夫·喬布斯的電話,喬布斯說:“我要跟你談談。”庫克說:“好的,什么時候?”喬布斯說:“現在。”庫克放下了手頭的事情,來到了喬布斯的辦公室。“蒂姆,我將推薦你擔任首席執行官”,庫克完全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問道:“你說什么?”喬布斯又重復了一遍。庫克問道:“你確定?”喬布斯說:“確定。”庫克又問一遍:“你確定?”喬布斯說:“是的,不要再問了。”
包括庫克在內的蘋果董事會成員都篤信多次從鬼門關闖過來的喬布斯最終一定能夠逢兇化吉,從而帶領著蘋果上演更多鬼斧神工的奇跡,然后,在將CEO的權杖交到了庫克手上六周之后,喬布斯還是帶著未竟的遺愿撒手人寰。在全世界的“果粉”為失去自己心目中的大師痛哭之時,庫克更為悲慟和惆悵。因為,庫克非常清楚,作為蘋果靈魂的喬布斯若能在世,肯定能為為自己保駕護航,而如今他只能獨立前行。
我不是史蒂夫
自從庫克接過CEO的職位以來,特別是在喬布斯去世后,他一直面臨著一種似乎難以逃脫的尷尬:無論他做出什么決定,人們都會想,假如喬布斯還在的話,他會怎么辦?甚至人們對庫克的評價是:他唯一的缺點就是他不是喬布斯。而美聯社也作出報道稱,從為蘋果產品的命名,到在公共場合的著裝,“果粉”們都盯著庫克的一舉一動,無時無刻不想從他的身上尋找到喬布斯的蹤影。實在逼急了,庫克只能硬著頭皮對外宣稱:“我從未想過要成為喬布斯,這不是我的生活目標;我就是我,我關注的是成為一名偉大的蘋果CEO。”
首先必須承認庫克與喬布斯有著許多的共同點。喬布斯爭強好勝,而庫克在康柏工作時的上司格雷格·佩特什說:“他干事情不為名,不為錢,不為自尊,而是為了贏。”喬布斯可以不分白天黑夜的工作著,而蘋果的員工都知道庫克是一個工作狂。比如,庫克經常在凌晨4點半發電子郵件,全球性的電話會議在任何時間和地點都可能召開。另外,多年來庫克都會在周日晚上跟員工召開電話會議,目的是為星期一早上更多的會議做準備。當然,蘋果員工還能看得到的是,庫克幾乎每天都是第一個到公司,又是最后一個離開。
然而,庫克的確又不是喬布斯。喬布斯性情暴躁,咄咄逼人;而庫克則性情沉穩,沉著冷靜。喬布斯長于健談,習慣以語言的感染力征服他人;而庫克說話溫和,擅長于用情感打動對方;喬布斯希望別人能夠成為自己忠實的聽眾,而庫克在很多的時候都能仔細聆聽他人的發言;喬布斯說起話來沒完沒了但又不令人討厭,而庫克發言時會在中間出現令人不舒服的長時間停頓,同時還能讓人聽到他撕開巧克力錫紙時的撕拉聲,因為他喜歡吃這個東西。喬布斯面對業績不佳的高管可以暴跳如雷,而庫克可以不動神色,向那些未完成預期目標的主管頒發一只馬桶塞……。
作為《財富》眼中“美國最粗暴的老板”和《經濟學人》眼中的“拿破侖”,喬布斯沒有少聽到來自員工嘴中諸如“冷血”、“暴君”等之類的奚落和嘲貶。在蘋果,很多員工不愿意與喬布斯同乘一部電梯,因為害怕還沒出電梯就被他炒了魷魚。而每每碰上庫克上下班,員工們都會主動讓老板先進電梯,然而魚貫而入,而在電梯中,庫克也會與員工談笑風生。不僅如此,就餐時,當年喬布斯一般只會與首席設計師坐在一起,而庫克會經常隨意地坐在某些員工身邊。不可否認,喬布斯在蘋果員工心中擁有著被尊崇的地位,但同時確實夾雜著不少敬畏的成分;而庫克不僅令人尊敬,更讓人感到親近。專業職場網站的調查顯示,庫克得到了97%的員工認可率,比喬布斯還受歡迎,同時庫克還入選了《時代》雜志2012年度全球最有影響的100位人物排行榜。
然而,如果你認為庫克是一個好伺候的老板則大錯特錯。在與部下開會時,庫克會提出10個問題,如果全對,再問10個;持續一年能給出完美答復后,庫克會把問題減少到9個……,但只要答錯1次,自動重新回到20題問答狀態。另外,庫克對工作要求也以苛刻而著稱。在一次討論公司在亞洲碰上的一個具體問題時,庫克跟他的團隊說“得有人去中國處理這個問題。”會議開了30分鐘后,庫克看到他的得力助手薩比赫·汗還在身邊,突然面無表情地問:“你怎么還在這兒?”當時薩比赫立刻站了起來,連衣服都沒有換就開車直奔機場。
與喬布斯在社會慈善活動中總是表現出“等等再說”的態度完全不同,庫克特別喜歡參與公益。為了幫助捍衛正義和人權的RFK中心湊集資金,庫克參加了一項慈善拍賣活動,為此庫克承諾,最終贏得拍賣的投標者將獲得與他本人共同喝咖啡的機會,時長大約為一個小時。據悉,本次活動的起拍價為5萬美元整,最終經過86輪的競價后,拍賣價格飆升至61萬美元,較起拍價溢價12倍。不僅如此,與喬布斯毫不避諱地追求享受截然相反,庫克現在還居住在帕羅奧多一幢相對便宜的房子里,他說要等到硅谷房價下跌后再買房,可自從他住進出租屋之后,硅谷的房價再也沒跌過。
蘋果在改變
相比于外界拼命地尋找庫克與喬布斯的相同點而言,人們更為關注的是失去喬布斯的蘋果會在庫克的帶領下走向何方?甚至市面上曾經廣為流傳喬布斯的離開會使蘋果群龍無首,而對庫克管理能力的質疑聲更是此起彼伏,其中有一個事實庫克不得不領受,那就是從喬布斯手上接過CEO寶印的當日,蘋果股價暴跌超過5%,市場以近乎無情的方式迎接庫克的登基。
“我永遠不希望你問我會怎么做,只需要做正確的事情。”庫克的耳邊經常回想起喬布斯交權時留給自己的口諭,而每每這時,捏緊拳頭的庫克似乎周身獲得了更多的自信能量。他一方面向市場發出“我們不會放棄喬布斯的夢想”誓言,另一方面悄悄地推動蘋果作出漸漸的改變。在庫克看來,只有改變——一種積極的改變,才能讓人們相信蘋果的存在與創新的能量,也只有通過改變,才能讓當世界最有價值的公司烙下“后喬布斯時代”的烙印。
蘋果多年來一直恪守著拒絕派發股息的傳統習慣,喬布斯甚至曾竭力阻止蘋果對股東分紅與股票回購,但在庫克主政半年后,蘋果就對外宣布向股東發送每股2.65美金的紅利,并且公司承諾將連續三年回購股票,價值達到100億美元。如此慷慨之舉無疑讓股東和投資者欣喜若狂,因為這畢定是蘋果過去18年以來“破天荒”的財務動作。更令股東們倍感驚喜的是,在剛剛公布的2013年第三季度財報中,蘋果董事會再次宣布為公司普通股股東派發每股3.05美元的現金股息,加上回購股票所投入的資金,蘋果本次返還的現金高達188億美元。不僅如此,庫克明確表示,蘋果將在2015年底之前向股東增加回饋1000億美元。面對著蘋果的高調“撒錢”舉動,市場分析人士在瞠目之時也作出了積極的評價,一致性看法是,蘋果已不再是一個高高在上的華麗企業,而是一個能夠承接地氣的普通公司。
受到喬布斯個人思想與行為的影響,蘋果的管理層與普通員工在對待社會慈善問題上歷來非常低調,但蘋果的員工好奇地注意到,庫克上任后向他們發出的第一封電子郵件中,竟然說的是公司準備啟動的一項慈善捐款補貼計劃。按照該計劃,蘋果每名員工每年最多可補貼1萬美元,以蘋果的8萬名員工計算,此舉將產生數百萬美元的捐款。在談到作出這一決定時,庫克引用他的心中偶像約翰·肯尼迪的一句名言來作支撐,即“越多付出,越多期待。”資料顯示,約翰·肯尼迪是美國第35任總統,在任期間非常關注和重視美國的民權運動,因此被大多數美國民眾視為歷史上最偉大的總統之一,50年前遇刺身亡。
決策方式也在庫克治下發生著微妙的改變。喬布斯時代的蘋果主要通過對技術瘋狂偏執的鉆研以及時尚美觀的設計和華麗十足的促銷驅動著蘋果產品深入人心,這種市場風向決定了工程師們在公司中至高無上的地位,而產品管理部門和供應管理部門被邊緣化。但如今,人們看到在蘋果任何重大會議上,多數參與者都是項目經理和全球供應經理,蘋果生產什么產品已經不再是由工程師們說了算。蘋果也正在由一家以工程師決策為主的公司轉型為以考慮生產效率、成本節約為主的保守公司,一家更加企業化的組織。
國會山就是國會山,硅谷就是硅谷。在喬布斯時代,蘋果幾乎與官方不發生任何往來,甚至財大氣粗的蘋果從未想到要請求政府出手聲援和支持。然而,現年52 歲的庫克卻更懂得與政府溝通的重要性。在前不久的國會聽證會上,庫克大聲呼吁降低美國企業稅率,以鼓勵蘋果遣返境外資金。據悉,庫克曾主持創辦了蘋果在愛爾蘭的子公司,而那里的企業利潤稅率僅為2%,同時蘋果手持的現金資產中有70%位于海外賬戶之中。由于將海外資金帶回美國需要繳納約35%的高額稅金,蘋果無疑將為此付出巨大損失。顯然,庫克希望借助游說國會能讓蘋果逃避抽筋剝皮的痛苦。
蘋果的確太有錢了。最新財務數據顯示,蘋果目前的現金儲備高達1470億美元,這筆巨款打包收購摩托羅拉[微博]、戴爾[微博]、雅虎、動視暴雪和百思買之后還有大筆剩余,也超過了110個國家的GDP,更超過美國財政部的支付能力。與喬布斯將現金留存于手中從而強調資金在自我產品和項目開發上的內部循環有所不同,庫克則認為應該把錢花在對蘋果的發展更緊要的地方,比如對外購其他有價值的企業等。于是,在前不久收購了以色列閃存公司Anobit之后,蘋果也一度向摩托羅拉、黑莓[微博]等拋出“橄欖枝”,盡管最終沒有如愿,但庫克表示,蘋果會考慮收購更多的公司。市場對此給出的評論聲音是,蘋果比以前變得更加開放、更具有現代企業的味道了。
沒有人會否認庫克時代的蘋果與喬幫主時代的蘋果已完全不同,也沒有人敢斷言庫克手中的蘋果一定比喬布斯手中的蘋果要好,但幾乎所有的人都認為庫克是在做對蘋果有利的事情,蘋果也打上了庫克的烙印。公開資料顯示,在庫克的管理之下,蘋果實現了令人難以置信的全面增長,其中員工數量翻了三番,年營業收入翻了三倍多,凈利潤增長了九倍,蘋果股價上漲近 50%,并曾在 2012 年 9 月達到歷史最高點的705.07 美元,同期蘋果市值達到歷史最高,膨脹至 6235 億美元,超過微軟[微博]成為美國有史以來市值最大的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