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邊是大量需求資金的中小企業,一邊是龐大的民間資本無處可投
記者 翁海華
“投資A股?不投。”原本想從股票市場套利的張橋智(佚名)開始慢慢撤離A股,其在杭州成立的一只投資基金,一多半的資金處于閑置狀態。
6月20日,上證指數再跌21.57點,當天兩市流出資金56.87億元,為連續第四日資金凈流出。自4月中旬以來,A股市場市值損失4萬億元,市場資金一直呈現凈流出狀態。僅自6月5日后的半個月時間,兩市凈流出資金149億元。
與股市資金日漸萎縮相對應,民間的巨量資金正在苦尋投資方向。資料顯示,僅溫州就有8000億元左右的民間流動資金散布國內各地。
在山西、鄂爾多斯以及陜北,更是民間資金集聚,游資泛濫。民間借貸利息水漲船高,陜北神木縣的民間借貸成本一般月息在3分,鄂爾多斯則可達到3.5分,最高甚至達到5分至6分。
在股市暗淡,炒煤、炒房遭遇政策瓶頸之后,數萬億元民間游資,正步入投資迷途之中。
游資不歸路
炒煤、炒房、放高利貸,是游資前幾年遵循的炒作路徑。
但當炒煤和炒房都被限制后,游資的去向變得沒有了方向,炒大蒜、炒蘋果,炒紅酒,炒文化產品等等,哪里賺錢就往哪里投。
據浙江一位人士介紹,當地的部分資金成本非常高,一般要月息2分,通過擔保公司提供的資金的月息高達5分,甚至1毛。
前幾年炒房是暴利,獲得的利潤支付高利貸沒有問題。但在最近,暴利行業的消失,高成本的游資流動就變成了一種潛在風險。
此前,溫州數家企業主因為無法償還高利貸而外逃。
位于溫州龍灣區的浙江江南皮革有限公司,曾是當地的明星企業,因為其法人代表黃鶴賭博輸掉幾億元資金,一夜之間倒閉。江南皮革的債務超過2.5億元,還直接牽涉到近70家供應商,和一批未浮出水面的擔保公司。
4月下旬,溫州知名餐飲連鎖企業波特曼,因無法償還幾百萬元高利貸資金,公司老板遠遁他鄉。
類似2008年金融危機期間的企業倒閉潮,再次重演。
“那時候也是信貸收緊,高利貸泛濫,企業的融資成本奇高,造成企業不堪負重。”溫州工商聯秘書長趙文冕說。他預測,2011年下半年部分企業可能頂不住。現在看來,這種壓力已經被提前到了上半年。
6月份,浙江官方回應,當前浙江中小企業發展情況總體是好的,但也確實面臨著諸多問題,比如生產成本大幅上升,企業融資困難。
溫州中小企業促進會會長周德文告訴《財經國家周刊》記者,融資成本的大幅提高,使得很多中小企業停工停產。
實際上,民間資金并不缺乏,浙江溫州,就聚集著8000億元流動資金,民間借貸資金近1500億元。由于這些民間資金沒有一個很好的投向方向,看到借貸行業能獲得暴利,都去做放貸了。
但杭州一位曾從事高利貸業務的張先生表示,高利貸行業風險太大,雖然利潤豐收,一旦企業破產,高利貸也將血本無歸,造成高利貸鏈條的斷裂。
創新難題
1984年,支邊回城的方培林萌生了創建錢莊的設想,當他將這個想法告訴當地錢庫鎮的干部時,得到意想不到的支持。隨后一段時間方培林的籌建方案就獲得肯定,“方興錢莊”掛牌運營。
當時的溫州市委書記董朝才還專門給方培林簽字,“允許方興錢莊繼續試辦,并請有關部門給予辦理營業執照”。
說起當年的闖勁,和現在的制度框框,方培林有些感概,“現在官員還有這種創新魄力嗎?”
周德文告訴記者,2009年其兩次將華僑銀行的籌建方案上報,均無音信,設想的民間銀行籌建計劃只能擱置。
盡管“新36條”明確規定,鼓勵民間資金進入金融服務業,但無形的政策“玻璃門”讓民間資金“不得其門而入”。上萬億元的資金在國內市場上左沖右突,也讓游資成為浙江的一個符號性標志。
如何規范民間游資,引導民間資金投向實體經濟?
浙江銀監局的人士表示,模式一直在探討當中,小額貸款公司是眼下規范游資的一個不錯的選擇。
2008年,浙江開始試點開辦小額貸款公司。
截至去年底,浙江省的小貸公司共134家正式運營,300億元貸款余額,累計貸款1500多億元。根據計劃,浙江的小額貸款公司2011年新增加15家,增資擴股10家。
浙江省金融辦副主任盛益軍稱,小額貸款公司的推出,一是緩解了當地中小企業融資難的問題,二是對當地民間借貸的高利息起到一定的抑制作用。但目前小額貸款公司的規模有限,200多億元的資金在上萬億的浙江民間資金中,僅是一個零頭。
更多的民間游資依舊徘徊在正規金融的大門之外。“門檻太高,”方培林表示,小額貸款公司的本質應該是為農村服務的,數量應該越多越好。
但現在,成立小額貸款公司的主發起人都是當地的大型民營企業,一般性的資金無法參與。
海寧宏達小貸副董事長金富榮告訴《財經國家周刊》記者,小額貸款公司可以集聚民間游資,規范民間的信貸,減少社會風險。
針對目前小額貸款公司面臨的幾個問題,金富榮介紹,一是對公司性質問題沒有明確,省里定了是農村新型金融組織,央行、銀監會沒有具體規定。 二是市場待遇未與金融企業看齊,包括稅收政策等;三是沒有放開增加注冊資本金;四是小額貸款公司轉為銀行還沒有細則文件。另外對小額貸款公司的監管還不嚴格。
浙江大學金學軍教授認為,小額貸款公司是目前比較可行的規范民間資金的方式,此外的民間互助形式都應該大力探索推動。
“金融創新,地方政府是很支持的,我們也在考慮,地方資本市場的平臺發展是否可以更快。上市公司的股份轉讓是否可以更放松,目前的投融資平臺太少。”盛益軍表示。
目前浙江的金融創新方面包括成立小額貸款公司、村鎮銀行、大銀行-小企業專營機構,以及推進股權投資,未上市股權交易市場等。
2011年,浙江省確定了7個縣作為金融創新示范縣,分別為余杭、德清、龍灣、諸暨、南湖、慈溪、臨海。每個縣都有自己的定位,有的是農村金融、有的是后臺服務建設、有的是民間金融規范(龍灣),有的是結合上海國際金融中心(南潯)。
投資困惑
“最主要是民間資本沒有出口,以前可以買房子,現在買不了。”高和投資董事長蘇鑫表示。
蘇在4、5月份與住建部政策研究中心調研組奔赴鄂爾多斯及陜北神木、府谷等地調研,發現民間資金除了借貸,就是做PE投資。
在溫州,金三益董事長倪八一自稱為“PE傳教士”,他已經看到溫州的經濟短板,先發優勢消失后,溫州模式日漸式微,溫州的投資也應該變換方式,從傳統的高風險的高利貸模式,轉向支持高科技企業的創投模式。
據周德文介紹,在溫州8000億民間資本中,大致有1500億流向股權投資(PE)和創業投資(VC),誕生了300多家投資機構。
但相比外資PE以及國內北京、上海和深圳等地一些PE機構,浙江的民間PE顯得單薄許多,很多PE的規模僅僅一兩個億人民幣。
民間資金在投資方面還處于不成熟狀態。華睿創投董事長宗佩民稱,其在基金設立時,一些當地資金聽說要投資三年到五年時間,就說不來了,說最好投三個月就有回報的項目。
同時民間基金的LP(有限合伙人)和GP(一般合伙人)沒有嚴格的限定。
“一個短消息就能募集到需要的資金。”溫州民間資本投資服務中心董事長黃偉(專欄)建稱,有項目就召集登記在冊的資金方過來開會,有意投資的就留下來洽談具體的投資細節,平時資金不放在一個賬戶中,而且沒有所謂的管理費。
據悉,華睿投資基金采取的也是不收取管理費模式。
“我們成立基金,先做好方案,然后短信通知,有意向的再發材料。”宗佩民表示。
這些資金在看到資料后,有興趣的就會過來參加投資會議,在會上確定投資股東,投資比例等,到需要投資項目的時候,資金方就按擬定好的比例出資。
目前,浙江已經處于全民PE階段,很多企業都拿出一、二千萬元參與股權投資,典型的如諸暨市就有60多億資金,投資成立了40多家PE機構。
但一個不好的現象是,民間PE大都在投資Pre-IPO項目,這對創業企業的成長和中小企業的融資沒有多大幫助。
而對這些民間PE而言,隨著國內知名創投機構的品牌日漸成熟,其投資空間將越來越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