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電影“井噴”的大背景、建國六十年大慶的小背景，合力把壟斷國企領導者韓三平推上前臺

　　文 | 本刊特約撰稿人  徐元

　　好萊塢電影片頭的演職員字幕上，有不少攝影師的名字后面都跟著個小小的首字母縮寫：A.S.C(美國電影攝影師協會)——一個邀請機制極其嚴格、相當于世界電影攝影科學院的組織，只有它的“院士”才有資格署上這個兼具質量認證和貴族頭銜的標簽。但在電影圈之外，即便是每年都要看上無數電影的美國觀眾，知道這層典故的人也不多。

　　《建國大業》前，“韓三平”三個字就是中國觀眾眼中的“A.S.C”：我們在太多的電影片頭見到過這個名字，但我們幾乎不知道他是誰，也不關心他為什么會跟《焦裕祿》、《甲方乙方》、《十七歲的單車》、《瘋狂的賽車》、《赤壁》等這些調性完全不同的電影都有關系。

　　但2009年9月上映的《建國大業》，以及隨之而來鋪天蓋地的宣傳報道，讓韓三平變成了一個名人——盡管十五年來，他一直是那些更有名的大腕明星們共同的老板。

　　現在我們都知道了，他有三個身份。第一，“中國電影集團董事長”，第二，“中國最有能力的電影制片人”，第三，“資深導演”。這三個身份三位一體，互為因果，但也各成體系，不妨說他集企業家、商人和藝術家三種職業于一身。韓三平笑了笑，“中影一枝獨大，我說是韓三平在這兒，我能這么說嗎？”

　　用韓三平最崇拜的毛主席的話說，“歷史是群眾創造的”。電影圈的文藝腔則會引用張愛玲的《傾城之戀》，“也許就因為要成全她，一個大都市傾覆了……跟著是驚天動地的大改革……白流蘇并不覺得她在歷史上的地位有什么微妙之點。她只是笑吟吟地站起身來，將蚊香盤踢到桌子底下去。傳奇里的傾國傾城的人大抵如此。”

　　2009最熱產業最成功企業家

　　對商界來說，韓三平是一位新近冒起的“優秀企業家”。中國電影年票房持續5年以30%以上的速度遞增，中國電影市場總量的世界排名，正在從二十開外迅速攀升進前六，而以目前影院及銀幕擴張的高速度來看，進入前三或許只需要三至五年。而電影因其特殊性更有牽動民眾矚目、關乎國族文化的別樣風光，即便中國電影的2009票房總額60億元只相當于黑龍江省畜牧業的一年產值或CCTV五個月的廣告收入，也必須承認，“電影”正在成為當下中國最熱門和最有前途的產業。身為中國最大的電影企業的董事長，韓三平就等于網絡熱時代的丁磊張朝陽、地產熱時代的王石潘石屹。

　　看看中影今年的成績：在2009年中國電影票房榜上排名前15名的影片里，有12部掛著“中影”招牌(其中所有的進口分賬片都由中影獨家引進)。而《赤壁(下)》(2.6億)、《瘋狂的賽車》(1.1億)、《南京！南京！》(1.72億)、《建國大業》(4.19億)、《刺陵》(12月9日上映)這五部中影為主投資方的國產大作，在商業上都極其成功，也更以其藝術水準和社會影響力別具價值，對于中國電影的產業化制作有著巨大的示范和實驗意義。《賽車》和《南京》分別代表了當下中國娛樂電影和藝術電影的最高標準，《建國大業》因其內容和形式的特殊，所造就的社會影響力堪稱空前，《赤壁》正漸次登陸海外市場(僅在日本就制造了1億美元的票房)，不但是中國電影業前無古人的商業成就，“軟實力輸出”的中國形象宣傳效用更是無法估量。

　　如果純粹從收益角度考量，最近幾年中影集團及其旗下30多家子公司的年度財務報表數字一直談不上出色。今年2月，中影公布2008財年報表，利潤勉強過億，只相當于地方諸侯上影集團的三分之一強，成為圈內笑柄以及部分財經媒體質疑的對象。

　　但中影集團由中國電影發行放映公司、中國電影進出口公司、北京電影制片廠、電影頻道等京城乃至全國最重要的電影企業合并組成，近年又在京郊順義興建了一座超大型的電影基地，舉凡國產、合拍甚至是國外影片的拍攝、剪輯、后期制作、洗印加工、拷貝運輸、發行放映等全程環節，都處于中影產業鏈的覆蓋之下。雖然韓三平標榜自己有“國有產業經濟情結”，瞧不上好萊塢，但享有獨家電影進出口權的中影以零成本壟斷經營著利潤最豐厚的進口片行業——僅2009年，《變形金剛》、《哈利·波特》、《2012》等20部大片就在國內制造了20億元以上的票房。再加上老資格央企身份必備的房地產等副業，以及旗下音像、授權玩具文具、外景基地等相關產業部門，中影盤根錯節、潛力無限，而站在所有這一切“帝國基業”之上、運籌帷幄的帝王，就是韓三平。

　　中國電影第一伯樂

　　如果把擔任一家行業壟斷型國企的領導者視為韓三平成為2009“年度人物”的原因，恐怕失之偏頗。但是相比起“盈利能力”更強的上影集團掌門人任仲倫，圈內無論大腕小工都要尊稱一句“三爺”的韓三平，之于中國電影工業的意義卻大了太多——他實在堪稱當下中國最好、最成功的制片人。

　　從1994年因為業績優良而由峨眉電影廠空降至北影開始，三爺就變成了中國內地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制片人。他曾經形容那段日子為新片拉投資“四處化緣，到處求人”。在國產電影最困難、中國電影體制改革啟動的初期，北影和長影、八一、上影等老牌制片廠一樣幾近休眠，但正是在韓三平的努力下，1995年北影出品的《民警故事》、《孔繁森》、《紅櫻桃》等或口碑極佳，或票房豐收，成為當時電影界的一大現象。也由此，北影開始了第二春。自民營資本介入電影圈至今，真正還能以實體拍攝電影、并且所拍影片能夠進入市場的國營制片廠，可以說只剩中影/北影一家(其他制片廠要么只能退入“主旋律電影”的小天地，要么甚至干脆成為“廠標”出賣者)。

　　融資能力超群只是成為優秀制片人的第一步，選擇出色的劇本、集合精良的班子、制定有效的發行策略、挑選合理的上映檔期，才是“制片家”的重中之重。而這都是韓三平的強項。緊握發行和檔期的“中影霸權”，這個導演出身的廠長董事長懂電影，有膽量，敢為新人導演和敏感題材冒險，是實打實的個人功力。15年來，寧瀛、夏鋼、李少紅、馮小剛、姜文、霍建起、張楊、王小帥、陸川、寧浩……幾代導演身后，共同的“教父”就是韓三平。而產品創新和提攜新人幾乎分不開，《民警故事》、《甲方乙方》、《陽光燦爛的日子》、《荊軻刺秦王》、《我們倆》、《瘋狂的石頭》、《云水謠》、《投名狀》、《梅蘭芳》、《建國大業》……這些影片題材多樣，體例不一，但無一不是必將載入中國電影教科書的佳作，也是韓三平最引以為傲的個人功績。其間，他付出的代價包括出品《大鴻米店》、《冤家父子》、《巫山云雨》、《十七歲的單車》等多部新老禁片，他也因此遭到過相關領導部門的批評。但不如此，北影(中影)必然只能如其他國營制片廠一樣走向邊緣化。

　　韓三平在2000年接受《時代周刊》亞洲版采訪時就堅持一個理念：商業化是中國電影唯一的前途。彼時，進口大片占據了國內票房的三分之二，他先后聯動華語電影圈張藝謀、張偉平、陳凱歌、江志強、陳可辛、楊受成、周星馳、林建岳、吳宇森等頂級導演、幕后大佬，由《英雄》啟步的中國大片才終于抵抗住美國大片；在他的栽培下，寧浩和陸川這兩位新生代在2009年登堂入室，加入了“億元導演”行列；至于今年上映的《瘋狂的賽車》和《非常完美》兩部中型成本制作，也都收回了可觀的票房，同樣預示著韓三平對“中檔產品”研發的階段性成功。

　　詮釋“建國大業”的唯一人選

　　坊間流傳，2008年《赤壁(上)》的中影內部發行工作會上，韓三平講話，最后慷慨陳詞：“我們要舉全國之力，做好《無極》的發行工作……”全場笑成一片。

　　接觸過韓三平的人都說他有“霸氣”，這當然既有中影掌門人身份的光環，但更是韓三平天生的氣質。他經常強調自己對毛澤東的崇拜、對偉人的崇拜，他說，“我們就是要把主流意識形態跟商業手段結合好”。無論明星效用、產品質量、行銷手段，還是經濟效益、社會效益，《建國大業》都為中國電影產業完成了一次難以復制的實驗。

　　中國電影“井噴”的大背景、建國六十年大慶的小背景，合力把韓三平推上前臺，對他而言，或許2009年空前的禮贊和曝光，正是對他15年來始終為中國電影工業幕后效力的一次回報。這不是最后一次。

　　2010年，韓三平的要務不再是配合親自上陣執導電影，而是要把2008年年初即獲得相關主管部門批準的上市計劃盡快落實——在2009年橙天娛樂、華誼兄弟分別通過在港股借殼和內地創業板實現了中國娛樂企業上市壯舉之后，“巨無霸”中影的裹足不前顯得相當“有失身份”。中影近期正在積極籌備剝離具有行政壟斷效應的部分機構，重組股份制公司，初步定于2010年上半年上市。屆時，競爭對手們陪太子讀書的命運恐怕更永無改寫可能了。

　　此外，就產品而言，韓三平再次攜手周星馳試水《長江7號》劇場版動畫、文化意義比《梅蘭芳》還要重大的“2010大戲”《孔子》、新版《紅樓夢》電視劇、寧浩有望再寫中國娛樂電影新標準的第三作《無人區》，以及中影聯合美國索尼哥倫比亞電影公司合制、由成龍和威爾·史密斯搭檔的跨國大片《功夫夢》，將是明年中影最重要的出產，也是韓三平這個“電影民族主義者”繼續自己做強華語電影大業的新一季課題。

　　(本文作者為《電影世界》雜志副主編)

　　韓三平

　　中國電影集團公司董事長

　　綜合得分：3.344 新上榜

　　單項最高排名：公眾影響力 No.10  單項最高得分：產業影響力 4.5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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