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并不因為人類對于美好的向往,就沒有操控操縱之手,仿佛大海里的游魚無法逃避漁網一樣,唯有當事實經過層層抽絲剝繭后,我們才能有機會接近真實的世界。
兩百年來,在南半球孤獨的大陸上,人類把蒼蠅改良成了傳播花粉的“蜜蜂”,但也讓家兔“進化”成6億只瘋狂噬咬的野兔。雖然《澳大利亞》妮可·基德曼千里走雙騎、show千里美景,但在澳大利亞現實中灰塵飛揚的礦場上,猜疑、陰謀和詭計依然密布,一如222年前第一批被送至澳大利亞的大英帝國死刑犯腳上的鐐銬。
最近幾年中國人掀起對澳礦山投資熱潮,卻遭遇早已在此經營數十年甚至數百年的歐洲、美國、日本勢力的阻擊,不過遭遇金融危機后,他們將刀鋒藏起,而不是放下。
本系列選取了力拓一家公司、Oakajee一個項目,看西澳風云中我們有著怎樣的危與機。
力拓集團:
眾叛親離,澳洲病夫有何資格和我們叫板?
慶父不死,魯難未已。
1276年,忽必烈指揮元朝對南宋發起總攻,用的是漢人打漢人,急先鋒就是瀘州將領劉整投降的30萬漢軍;
1919年,五四運動喚醒大批中國年輕知識分子,最近史料解密,十余萬五四精英爭相倒向西方;
1937年開始,日本人侵華勢如破竹,靠的是150萬偽軍,八年抗戰大部分是中國人打中國人;
今天,炮火的硝煙聞不到,但漢奸尤其是經濟漢奸卻層出不窮。
中央高層記親自下命令抓獲的胡士泰,罪名最近降成了“商業情報”。澳駐上海領事一個月之內探望了兩次。
1963年出生,上世紀90年代初期開始加入力拓,1997年向英皇宣誓效忠。出入中國官府,和鋼廠高層交往甚密,香車寶馬,觥籌交錯,鎂光燈下一副成功跨國職業經理人的形象。
等等,成功是否來得太快?胡士泰是如何搞定上海灘數棟上億元別墅的,是靠十幾萬美元年薪,還是中國鋼鐵行業多付出的7000億元人民幣?
46歲的澳洲華人,遠不是某些媒體眼中的“可愛的大男孩”、“謙和的君子”那么簡單。
胡士泰案,是中國對力拓的敲山震虎。這還只是力拓麻煩纏身的一部分。
如果把力拓看成是一本書的話,那么,它的每一個章節都出現了極大的問題。
與幾內亞人、津巴布韋人、印度尼西亞人、巴布亞新幾內亞人相繼交惡,西澳大利亞州后院不穩,與淡水河谷“兄弟”鬩于墻。在中國人的強力扶持下,FMG小樹未來也能長成參天大樹。
內憂外患,眾叛親離,力拓有何資格和我們叫板?
有人是不是要先清理自己的臺布,再來和客人討論上冷頭盤還是熱頭盤的問題。
每一個礦山都是Simandou
南非黑人主教圖圖,曾在美國紐約一次宗教儀式上演講時說:“白人傳教士剛到非洲時,他們手里有《圣經》,我們(黑人)手里有土地。傳教士說‘讓我們祈禱吧’,于是我們閉目祈禱。可是當我們睜開眼時,發現情況顛倒過來了:我們手里有了《圣經》,他們手里有了土地”。
這片炙熱的土地對于一切外來者戒心重重,也包括白人。
收購加拿大鋁業公司(Alcan)讓力拓負債累累,為了節約資金,力拓被迫放緩剛開展的Simandou業務。
2008年6月,幾內亞總統府秘書長致函力拓警告他們開發進度過慢。
12月,新的總統上臺,政府收回力拓礦區,給了以色列BSG公司。幾內亞自此拒絕與力拓人接觸,英國公司事實上被非洲人判了“死刑”。
6月26日,幾內亞礦業和能源部長致信力拓公司首席執行官阿爾巴尼斯以及董事長杜立石,指控力拓公司參與了針對幾內亞現政府的“顛覆活動”,“這些活動威脅國內和平,打亂了國內的社會經濟穩定。”
1996年,力拓勘探隊進入幾內亞;至2006年,力拓贏得了300平方英里鐵礦石儲量的開采權。
在力拓的規劃里,那塊未開采過的鐵礦石礦區,將有望成為世界上儲量最大的礦區。力拓計劃至少投資60億美元,外界估計至少需要120億美元。
這在采礦業曾被視為是一個絕妙之舉。
幾內亞是一個GNP僅48億美元、連首都都沒有下水道的西非窮國。
新總統鐵腕治理礦業部,換了好幾位部長,其中兩位在受到貪污指控后被迫把贓款退還給了政府。幾內亞版“胡士泰”被清除了。
雖然已在西芒杜鐵礦的勘探開發上投入了5億美元,但力拓在幾內亞的命運是這樣的:茂密森林中的一片空地上,立著6臺年初就停止運轉的巨大采礦機。附近一個能夠容納200名工人的軍營式宿舍也被廢棄了。
7月2日,津巴布韋表示將評估該國所有采礦協議,為督促礦業公司開采礦產,對礦業公司發出“要么開采,要么放棄”命令。
力拓公司在津巴布韋有一個鉆石礦,不過總統穆加貝計劃收回。
總統的女兒在香港讀貴族學校,總統的夫人又買了2萬多英鎊的jimmy choo手袋,總統先生需要更多的錢。
在津巴布韋,買個雞蛋要10億津巴布韋元,老百姓要抱著一箱子的錢才能夠坐15公里公汽,總統先生只有朝力拓下手了。
去年5月23日,力拓印尼公司向印尼中蘇拉威西省行政法院提起訴訟,要求撤銷Morowali地方政府向國內公司頒發La Sampala鎳礦項目開發許可證。
力拓曾計劃斥資15億至20億美元開發年產10萬噸鎳金屬的La Sampala鎳礦項目。
在印尼,力拓此前成功“跑路”了一次:幾年前,它出售了其印尼煤炭資產,不過這次是套在其中了。
2007年,力拓旗下肯尼科特礦業公司在美國密歇根州實施其所謂的“蒼鷹工程”,把鮭魚河源頭約92英畝的森林和濕地變為工業區,計劃被州環境質量部否定了。
美國人稱,如果力拓得了逞,那么鮭魚就成了美國瀕危動物了。
智利Escondida銅礦8月份罷工,力拓今年第三季度銅礦產量下降6%,精銅產量下降15%。
由于力拓獨特的邏輯思維和處事方式,其在海外的幾乎每一個礦山和工廠,都和政府、工人、環保組織糾結不休,每一個項目都有成為Simandou困局的可能。
四處樹敵 眾叛親離
西安格拉斯位于澳大利亞皮爾巴拉地區,是力拓旗下哈默斯利鐵礦公司新開的礦區。
在這座礦山里,力拓集團設置了一個很特別的崗位,每一個營地都有一位專門的捕蛇人,因為這里的爬行動物實在太多了。
去年圣誕節期間,這群捕蛇人過得可不開心。從去年12月22日起,力拓下屬的11個礦場及皮爾巴拉周圍數百公里的鐵路網員工停工兩周。
在捕蛇者的眼里,世界上最毒的毒蛇之一澳大利亞棕蛇雖然兇猛異常,卻沒有礦區營地貼著的停工通知讓人害怕,這就是澳洲版的《捕蛇者說》。
每天清晨5點,一大群身著工作服、臉龐曬得黝黑的工人聚集在珀斯的機場等候飛機。
他們要向北飛行兩個小時才能到達礦區,然后在那工作兩個星期,等下一班工人換班再回來。
在炙熱的力拓礦區,即使是一個普通的卡車司機一年也能賺上6.75萬~10萬美元。
每天有500人來到這片荒山野嶺尋找機會。從去年下半年開始,找到好工作的希望越來越少。
400億美元債務纏身的力拓,希望在明年年底前將債務削減到100億。為此英國人將削減1.4萬個工作崗位,其中大部分在西澳。力拓全球有9.7萬人,其中西澳1.5萬人。
受力拓影響,西澳失業率從2008年10月(鼎盛時期)的最低點2.3%,上升到2009年7月份的5.7%。
力拓萬人大裁員,引發了澳大利亞從政府到工會的強烈不滿。
2月19日,澳洲工人聯合會(AWU)全國秘書豪斯指出,以斯凱納主席為首的力拓官員讓他感到非常惡心,因為他們曾威脅聯邦政府,如果聯邦財政大臣史旺否決中鋁收購計劃,力拓就裁員3000人。
在悉尼一個集會上,陸克文無奈地說,“每一個失去的工作,都是一個人或一個家庭對如何支付賬單,如何照顧子女或家屬的擔心。沒有工作,他們怎能為社會作出貢獻?”
力拓、必和必拓關系其實很不好。必和必拓想和力拓在西澳談合作,三十年來一次都沒成功過。
必和必拓為此受過侮辱。力拓公司鐵礦石部總裁山姆·威爾士曾傲慢地說:“必和必拓想要擴大在鐵礦石領域的生意,因此需要我們,但我們卻并非離開他們便活不了。”
此話傳入必和必拓高管耳中,拍案而起發誓定拿下力拓。敵意收購后,兩家公司就成了世敵。必和必拓尚未罷休,還在等機會吃下力拓。
對中國鋼鐵公司來說,力拓的確不是一個友好的供應商。7月11日開始,力拓一家家走訪鋼鐵企業,就金融危機期間內未能履行的合同索賠90億美元。
但2007年,21家中國鋼企與力拓簽訂“長協礦”合同為6073萬噸,力拓實際供貨量僅為5237萬噸,合同執行率為86.24%。其中,有7家企業合同執行率在80%以下,最低的僅為53.17%。中國鋼廠卻未提出一分錢的索賠。
力拓還喜歡使點小伎倆提提價。2008年9月5日,鐵礦石現貨價格漲至創記錄水平,大約為年度協議價格的兩倍。原因是力拓減少產量,它對外稱是遭遇了“不可抗力”,實際上僅僅是西澳Cape Lambert港口附近鐵路線上翻了輛車而已。
力拓案發生后沒幾天,新加坡淡馬錫與前必和必拓CEO Goodyear解約,Goodyear不再擔任淡馬錫CEO一職。考慮到中國與新加坡政府及淡馬錫的關系,耐人尋味。
力拓案后,澳大利亞總理陸克文有次講話中提出,澳大利亞有一個很重要的“other partners”,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指的就是美國。
7月美國高層訪華,華裔部長與中國高層見面時,提都沒提力拓的名字。
與之相反,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近期提出要對力拓進行調查。這盆冷水潑過來后,陸克文應該體會到美國人是什么態度了。
讓澳大利亞工會惡心,讓澳大利亞政府難堪,必和必拓敵意猶存,下游怨聲載道,美國政府、新加坡政府等也不伸出援手。
經商如做人。400億美元債務還在頭上懸著,如今鬧騰得眾叛親離,力拓還有什么資本得瑟下去?
中國人不救 上帝都救不了
每年,力拓公司要用船從皮爾巴拉運走2億噸鐵礦石。公司還計劃在2013年將運輸量提高到3.2億噸,而這只是其終極目標4.2億噸的一個階段。
這么多鐵礦石,除了中國人以外,還能賣給誰?
和中國鬧翻的上半年,力拓公司凈利潤24.5億美元,比去年的69.5億美元暴跌65%,創下其有史以來最大跌幅。
按區域劃分,力拓在華銷售收入達52.32億美元,占整體的26.8%。中國對力拓至關重要,中國保密局網站上一篇文章,讓力拓股價半天就劇挫3.3%。
力拓公司CEO艾博年到底在想什么?拒絕中國,然后將自己趕到中國這個21世紀最大利益圈的邊緣。實力決定底線,力拓只是中國最廉價的鐵礦石供應商,而不是唯一供貨商。給中國人斷供,中國可以做多項選擇題,而力拓只能做單項選擇題。
巴西、印度、中亞、蒙古,還有中國國內的鐵礦石廠商,雖然與澳洲相比有著這樣那樣的短板,但從量的角度來說,也可以填飽中國的肚子不成問題。
事實上,近一個月來中國的確進口了更多的巴西鐵礦,并且逐漸減少來自力拓的鐵礦進口。
淡水河谷在中外鐵礦石博弈中,是一個很重要也最有分量的玩家,即便巴西運費高三分之二是個硬傷。
7月23日,淡水河谷在中央2臺打出廣告,廣告語是:淡水河谷,巴西和中國的橋梁。
7月27日,淡水河谷在《人民日報》第8版整版打廣告,巴西著名球星羅納爾多用其招牌式的兔牙般微笑做代言人。這一廣告,還出現在北京大街小巷的公汽上。淡水河谷在華鉚足了勁搞傳播攻勢,就是想趁力拓危機之際,和中國人做更大的買賣。
由此可見,想和中國人做生意的人還是有一大把。中國可以放棄澳洲,其他國家仍然可以為中國提供鐵礦石貨源,只是價格會高一些罷了。
相反失去中國投資與鐵礦石出口的澳洲的家底根本不足以讓工黨撐過下一次大選,更不要提面臨財務危機的力拓了。
而從長遠來看,中國鐵礦石戰略并非毫無作為。2006年6月,以中國機械設備進出口公司為代表的中國企業擊敗淡水河谷,取得世界已知儲量最大的富鐵礦加蓬貝林加鐵礦的開采權,該項目預計耗資30億美元。首鋼秘魯鐵礦也會遲早走出泥潭。中國很多公司還收購了一些鐵礦石公司部分權益。
8月20日,FMG得到中鋼協“大訂單”——中國不僅下半年要2000萬噸貨,還承諾了高達60億美元貸款。
貴人鳥廣告云:“如果你知道去哪里,全世界都會為你讓路。”中國資源國家戰略一旦確立,也會是勢不可擋的,從FMG身上就可以看到中國人的雄心。中國人出錢、出人、出資金,還不要控制權。有了中國足夠的扶持,小弟弟FMG也能成參天大樹。
8月24日,艾博年表示力拓期望與中國修復關系,已和中鋁就可能的合作展開洽談。
是的,力拓已經走投無路了。此前英國人做了三件事情。取消了2009年計劃要投資的37億美元項目。6月5日,力拓宣布和必和必拓建立合資公司共同開發西澳。這是三十年來兩強在西澳的第一次合作。當然還少不了一件事情:減產。力拓預計西澳鐵礦石運出量明年將減少10%至2億噸。
力拓是一家非常有心機的公司。中國人至少救了它兩次,也上了它兩次當。
1962年至1997年,通過蛇吞象的方式,力拓先后吞并了RTZ Corporation等幾家超級礦業公司,成了超級礦企。
吞下這些公司還沒消化好呢,后來收購Alcan,債務狀況岌岌可危。必和必拓痛打落水狗,強行吞并力拓。就在力拓行將滅亡之際,中鋁百億美元巨資閃電參股,迫使必和必拓退出。
2008年下半年,帶著馬上就要到期的150億美元債務,力拓眼看著隨時就要over了。又是中鋁,一把掏給它195億美元。
那可是現金啊。力拓還了錢,喘了口氣,6月5日就把中鋁拋到一邊,只支付1.95億美元分手費。而這1.95億美元,還不夠中鋁所需承擔的律師費、咨詢費和銀行利息。
力拓向來花招疊出。此番與必和必拓簽署合資公司,也是“非約束力的條款”,就為了隨時準備扯單。
和幾內亞鬧掰,力拓利用中、幾關系,讓中鋁去擺平西芒杜鐵礦。中鋁還曾答應幫力拓在中國貸一筆錢。
力拓半身入土,“中國方案”是其能實現自我救贖的最好歸宿。中鋁與力拓的交易并沒有真正死掉,但中國人要注意的是,中鋁這次是不是第三次被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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