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永苗/文
當許決華們異常強勢,利用公權力頻頻侵犯掠奪小販,厲以寧的話就是對的
“最近有專家學者建議城管對小販寬容一點,我看這是站著說話不腰疼,讀書讀太多了!”廣州市城管執法監督員會議前一些日子召開,該市人大常委會環資委副主任委員、原廣州城管支隊支隊長許決華將“炮口”對準了全國政協常委、經濟學家厲以寧。
我曾經在中國青年政治學院參加過一次關于山東某縣土地征用的案件討論。主辦方放了一段錄像,其中政府部門、公安部門雄赳赳氣昂昂地入場。我驚訝于這種態度。
霸氣必須對自己有底氣,相信道義在自己這一邊,然后加上相信自己是替天行道。如果沒有自我相信,是可以看出聲色俱厲,外強中干的。
當我們相信這種霸氣是不正當的時候,將會做出批判。這時候有兩種方式,一種是深入對方,從內部摧毀;一種是用另外一種霸氣凌蓋之。用人權或者權利的話語,把這些道德化,當作一種絕對價值,用于否定這一些地方政府的霸氣,但這并不見得是一個好的辦法。
我當時發言說,盡管這一些地方政府的正當性是虛幻的,是自我欺騙自我賦予的,但是他們可以深信,或者可以掩蓋其良知。因為在他們自己的范圍內,形成了“謊言”的真理。這時候,這一些地方政府也可以開一個一面倒的研討會,把它們的道義性說得極好。這就變為兩個絕對價值的不可通約,從而是潛在的針鋒相對。
公共知識分子在野,其所擅長的就是批判,在應然層面。而政府官員在朝,其所擅長的就是建設,在實然層面。在厲以寧和許決華之間,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道德總是多元的,互相沖突的。幾乎所有的政策都同時有支持的和反對的。
作為一個經常批評具體政策措施的公共知識分子,完全從自己的天然正義感出發,或者從道德的視野,來判定一個政策的對錯。這種做法不能完全吞沒政府官員的邏輯,必須區分出來一個界限,讓二者的邏輯和道理,在各自的領域中實施。
古代士大夫,以為自己會寫幾首詩歌,就可以經緯天下,那完全是扯淡。但入了仕途,從頭學習政治,就把人民的生命、自由和幸福當了學費,就像退伍軍人進入法院,把司法正義當作學徒的小白鼠。
作為一個時評作者,我自己的感受是,當下最需要的是兩個能力,一是能夠回到事實本身的觀察力,觀察力很大程度上被擺脫自己意識形態迷霧,看到本來發生的事情。讀書人最難的,就是免于被書“讀”了。
第二是政治經驗和政治判斷。政治是人與人之間的關系,世間最不好處理的,就是人與人之間的關系,當一個學者從事政治,就會發現書本原理距離現實的距離,需要龍門奮力一躍。需要了解到一些政府部門的改革氣息、運作方式,然后再站在公共知識分子的立場上,不降低自己的高度,不突破自己的底線,去批判具體政策。
對許決華的說法,我覺得必須留給一席之地。那就是說他們采取為自己辯護的姿態時,是應該容忍的。可是必須是消極的,在其界限內的。而不能突破期界限,讓潛規則變為顯規則,甚至變為公理。
如果我當了官,我也相信我能產生一套最有利于自己的話語來,并且要推廣,如此成本最小,效益最大化。政府和官員也是一樣。潛規則變為顯規則,這是許決華們為了降低城管的成本,而全部轉嫁給小販。當許決華們異常強勢,利用公權力頻頻侵犯掠奪小販,厲以寧的話就是對的。
對公權力的批判,并不是取消公權力,而是嚴守一種界限。公權力并不是天然爭議的。但其行使應首先是可疑的,然后采取排除措施,控制在最小危害的范圍之內。每一次的公權力行使,必須論證其必要性之后,才獲得合法性與正當性。這樣讓公權力出于道義弱勢,以最小代價,推行自己。